次日正午,鑄鼎坊外設壇。
黃土鋪地,香案高置。裴硯與沈知微并立壇前,身后是百名工匠與朝臣代表。遠處百姓圍聚觀望,鴉雀無聲。
首席鑄匠跪呈火種。此人年過六旬,雙手布滿疤痕,指甲殘缺。他曾是疫區(qū)銅爐監(jiān)造,在沈知微推行醫(yī)政時默默服役多年,從未求賞。
她親手接過火種,遞還給他:“你來點火?!?/p>
老匠人雙手顫抖,卻穩(wěn)穩(wěn)點燃引信。火焰順著溝槽蔓延,轟然竄入爐口。
銅料開始融化。
三個時辰過去,爐火漸旺。突然,爐身發(fā)出一聲悶響,火光由赤轉(zhuǎn)青。工匠們驚慌退后,首席匠人撲到爐邊查看,額頭冒汗。
“回陛下,銅液不純。”他跪地稟報,“礦石受潮,雜質(zhì)過多。若強行澆鑄,鼎身必裂?!?/p>
裴硯皺眉。
沈知微站在爐前,不動聲色閉眼一瞬。系統(tǒng)最后一次冷卻已過,此刻可用。她凝神,捕捉到老匠人心中所想:“十年聲譽在此一舉,停爐則前功盡棄,可強鑄必毀……”
她睜開眼,下令:“加炭三倍,提升爐溫。另取三十六口民間銅鐘,全部投入熔爐?!?/p>
眾人嘩然。
她解釋:“這些鐘有的曾鳴于縣學,有的響于村祠,還有一口是商隊自西域帶回的報時鐘。它們聽過百姓說話,聽過孩童誦書。讓它們的聲音融進鼎里。”
裴硯看著她,片刻后點頭:“照她說的辦?!?/p>
炭火迅速堆入,爐溫飆升。一口口銅鐘被抬來,依次投入。當?shù)谝豢阽妷嬋肓已鏁r,轟的一聲,火浪沖天,金紅色的銅液終于恢復流動。
沈知微親自捧起最后一口鐘,走向爐口。裴硯伸手欲接,她搖頭,獨自將其推入。
火焰猛地騰起,映紅半片天空。
金流開啟。滾燙的銅液順著導槽流入巨大范模。整個過程持續(xù)兩個時辰,無人走動,無人言語。只有銅液流淌的聲響,低沉如雷。
夜幕降臨時,最后一道銅液封口。
鼎成。
***
七日后,鎮(zhèn)國鼎落成于太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