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承淵上前一步,抓起諜報。紙上字跡清晰,末尾確有南詔王印鑒。他瞳孔驟縮,呼吸一滯。
“不可能?!彼吐暤溃拔覟樗鲬?zhàn)十年,從未失職!”
“正因為你在前線握兵,他才更怕。”沈知微聲音平穩(wěn),“功高震主,古今皆然。你不在朝中,消息閉塞,他早已另派親信接管你舊部。你回去,不是升賞,是赴死。”
段承淵的手開始發(fā)抖。
她又取出那封信,輕輕放在案上?!斑@是你妻子寫的。她們現在就在我營中。我沒傷她們一根頭發(fā)。只要你今日做出選擇,她們就能活著回家?!?/p>
他盯著那封信,嘴唇顫動。半晌,猛地抬頭:“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放下戰(zhàn)意?!彼f,“南詔此次出兵,名為接應殘黨,實為趁亂奪土。你打下來的城池,不會歸你,只會歸南詔王。而你死后,你的名字會被說成叛國投敵,連累妻兒背負污名。”
帳內一片死寂。
風從帳縫吹入,燭火搖了一下。
段承淵慢慢松開刀柄,單膝觸地。他沒有跪下,只是低著頭,聲音沙?。骸叭粑覛w降,你能保她們性命?”
“不止保命?!鄙蛑⒄酒鹕?,走到他面前,“我會讓她們堂堂正正回來。你若愿助我破敵,戰(zhàn)后可留我朝為將,或歸鄉(xiāng)為民,任你選擇?!?/p>
他抬起頭,眼中布滿血絲。“你說的是真話?”
“我以貴妃之名立誓?!彼粗?,“你現在不信,是因為你還沒看到結局。但你心里清楚——繼續(xù)打下去,只有死路一條?!?/p>
段承淵閉上眼,再睜開時,已無怒意。
他解下佩刀,雙手捧起,放在她腳下。
“我降?!?/p>
沈知微低頭看那把刀,未動。
她只說了一句:“傳令,開營門,迎將軍入?!?/p>
帳外守衛(wèi)領命而去。腳步聲遠去,帳內只剩兩人。
段承淵仍跪在地上,肩膀微微起伏。沈知微轉身走向案臺,拿起筆,在冊子上寫下一行字:“段承淵,歸順,待察。”
她寫完,擱下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已涼。
帳簾忽然被掀開,諜網女官快步進來,低聲說:“敵艦有異動,三艘前鋒船正在調整航位,似要集結?!?/p>
沈知微放下茶杯,走到帳口。
外面天色灰暗,海面如鐵。遠處黑影浮動,南詔艦隊的燈火一盞盞亮起。
她望著那片光點,聲音很輕:“等他今夜安頓下來,明日帶他去看敵情圖?!?/p>
女官應是,退了出去。
沈知微站在帳口,風吹起她的發(fā)。她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
段承淵慢慢站起身,站在她身后兩步遠的地方。
他的手垂在身側,掌心全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