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什么?”
“有人表面應承,背地使絆。新政才起步,若中間斷了力氣,前功盡棄?!?/p>
她笑了笑:“以前我也會這么想。每句話都要聽心里怎么說,每個點頭都要確認是不是真心??涩F(xiàn)在不一樣了。林疏月敢當眾說稽核司要獨立三年輪換,她不怕得罪人,也不怕被查。她背后沒有靠山,只有一顆想做事的心。這樣的人多了,我不需要再靠聽心聲來判斷誰可信?!?/p>
裴硯沉默片刻,才開口:“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不信它了?”
“不是不信?!彼龘u頭,“是不再依賴。就像小時候學走路,有人扶著才敢邁步,后來摔過幾次,發(fā)現(xiàn)路其實就在腳下,就不必一直抓著別人的手了?!?/p>
他看著她,眼神變了點。不再是君王看臣子那樣的審視,而是真正聽見了她的話。
“你還記得秋獵那一夜嗎?”他忽然說。
她點頭。
“你擋在我前面,提醒我箭矢有毒。那時候你用了系統(tǒng)?!?/p>
“我用了?!?/p>
“可我現(xiàn)在信你,不是因為那天你聽了誰的心聲,是因為之后那么多天,你一次次站在我該站的位置上。我不用聽你心里想什么,也知道你會怎么做?!?/p>
屋子里安靜下來。
風吹得窗欞微微作響,外面庭院里的樹影晃動,投在墻上,像墨跡未干的畫。
她起身走到窗前,推開扇頁。夜空干凈,星星很亮。她仰頭看了一會兒,低聲說:“它陪了我很久。每次我快撐不住的時候,它都在。我知道誰恨我,誰騙我,誰想讓我死。靠著這點知曉,我才活得下來。但現(xiàn)在……我不需要躲在暗處看了。我想做的事有人愿意一起做,我不想走的路有人替我鋪了石。這不是靠聽見心聲得來的,是靠做了什么換來的?!?/p>
裴硯站起身,走到她身邊。
兩人并肩站著,誰都沒再說話。
過了很久,她才又開口:“有時候我在想,如果我一直用下去,會不會有一天,我只信耳朵聽到的,不信眼睛看到的?會不會我把所有人都當成必須拆解的謎題,連你也一樣?”
他側頭看她。
“我不想那樣活?!彼f,“我想相信一句話是真的,不是因為我知道你說這話時心里怎么想,而是因為我愿意信你。”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掌心溫熱。
“那你打算怎么辦?”
她轉過身,面對他,語氣很輕,也很清楚:“我不再用了。從今天起,它歸天?!?/p>
他皺眉:“你確定?裴昭雖除,余黨未盡。朝中還有人不動聲色地看著你,等著你出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