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剛褪,宮道上的露水還未干透。沈知微踏出鳳儀宮時,內(nèi)侍已候在階下,捧著一卷昨夜未批完的屯田策。
她接過文書,指尖掃過紙面,目光平靜。
昨夜那場刺殺陰謀落幕不過幾個時辰,五名女官順利赴任的消息已在坊間傳開??伤宄?,士族不會就此罷手。他們換了一種方式——不再動刀,而是動筆。
太極殿鐘聲響起,百官入列。
裴硯立于丹墀之上,尚未落座。朝會未正式開始,已有低語在殿中流轉。沈知微站定位置,垂眸不語。
戶部侍郎第一個出列。
他雙手捧奏折,聲音沉穩(wěn):“江南三州大旱,災民逾百萬,流徙千里,餓殍遍野。國庫連年支應邊軍與新政,如今空虛至此,若再增閣臣俸祿、添寒門編制,恐財政難繼?!?/p>
他頓了頓,抬眼掃過幾位年輕官員:“此時議寒門入閣,實為不智。不如暫緩,待災情平復,再行定奪。”
殿中一片寂靜。
幾位老臣微微頷首,似是認同。幾名寒門出身的官員低頭抿唇,無人出聲。
沈知微緩緩抬頭,看向那張熟悉的臉。
戶部侍郎姓陳,三品銜,掌管錢糧調(diào)度多年。表面清廉,家中卻廣置良田。她早讓人盯過他的賬目,只是一直沒動。
現(xiàn)在,他主動把刀遞了過來。
她不動聲色地閉了一下眼。
心鏡系統(tǒng)啟動。
三秒之內(nèi),冰冷機械音在腦中響起:【虛報三倍災戶,實則中飽私囊,八十萬兩賑銀已入私庫……只要這幫泥腿子進不了內(nèi)閣,我就能繼續(xù)吃定這塊肥肉?!?/p>
她睜開眼,眸光微冷。
陳侍郎還在說著“民生艱難”“國本動搖”,語氣悲憫,仿佛真為百姓憂心。
沈知微忽然開口:“臣妾有一問——戶部可曾派員實地勘察?”
聲音不高,卻壓住了所有低語。
陳侍郎一頓,回道:“已有快報呈遞,地方官皆具結畫押,無需親往?!?/p>
“快報?”她冷笑,“是你家賬房寫的吧?!?/p>
滿殿嘩然。
裴硯坐在龍椅上,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迎上去,點頭示意自己有把握,然后轉向殿中禮官:“取近三個月各地糧價記錄、驛道通行簿、漕運進出單。”
禮官遲疑,看向裴硯。
“準?!迸岢幹徽f一個字。
文書很快呈上。
沈知微翻開一頁,指著其中一行:“揚州府上月米價每石一貫二,較平日僅漲一成。若真有百萬災民,糧價豈止如此?”
又翻一頁:“蘇州驛道每日通行商隊三十輛以上,馬匹健壯,貨物齊全。若有流民塞路,如何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