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硯穿著深灰長袍,袖口磨了些毛邊,頭上戴一頂普通布帽。他坐下時動作沉穩(wěn),像尋常百姓。
“你怎么知道是我?”他問。
“走路的聲音我記得?!?/p>
他點點頭,端起茶碗喝了口:“太燙?!?/p>
“這茶便宜,沒人講究?!?/p>
兩人沉默片刻。裴硯看向街面:“你聽到了?”
“都聽見了?!?/p>
“戶部報上來今年稅收,京畿周邊比去年少了四成。地方官都說百姓逃稅,其實是真交不出?!?/p>
“再逼下去,只會更糟。”
裴硯放下碗:“減賦三成,三年免災縣徭役,可行嗎?”
“可以。國庫還能撐兩年?!?/p>
“那就定了?!?/p>
沈知微搖頭:“光減稅不夠。得讓他們看到活路。修河渠怎么樣?以工代賑,既解決水利,又能給百姓做工的機會?!?/p>
裴硯盯著她看了會兒:“你想得很遠。”
“這不是我想的,是他們說的?!彼噶酥竿饷妫皠偛拍莻€老翁說河干了三個月。如果能把舊渠疏通,引水入田,明年就能種上莊稼?!?/p>
“工程不小?!?/p>
“分段來。先從最嚴重的縣開始,招本地人做工,按日發(fā)糧發(fā)錢。做完一段驗收一段?!?/p>
裴硯緩緩點頭:“明日早朝,我提這事?!?/p>
“別說是你想的?!?/p>
“為什么?”
“說是你想的,他們會謝你。說是我想的,他們會信我?!?/p>
裴硯看著她,忽然笑了下:“你總是比我懂人心?!?/p>
“我只是聽得更多?!?/p>
他們又坐了一會兒。街上人流漸多,叫賣聲不斷。一個小女孩跑過桌邊,差點撞翻茶碗,裴硯伸手扶了一下。
“爹,娘讓我來買鹽。”小女孩仰頭說。
“買完就回去,別亂跑?!?/p>
孩子應了一聲,蹦跳著走了。
裴硯望著她的背影:“這樣的孩子,不該餓著肚子長大。”
沈知微沒接話,從袖中取出一枚銅牌放在桌上。銅牌一面刻著龍紋,另一面寫著“免賦令將頒”四個小字。
“這個留下?!彼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