鑼聲還在遠處回蕩,西市的方向火光閃了兩下,又滅了。
沈知微站在紫宸殿側(cè)門的臺階上,風吹得她斗篷一角翻起。她沒回頭,只問了一句:“回來了?”
一個身影從暗處走出來,是女官阿阮。她低著頭,手里攥著一張紙條:“四門已封,疫區(qū)設(shè)了三道卡,百姓不準進出。您派去的人今早帶回消息,西郊驛站收到三批藥,都是孫濟安簽的方子,退熱清火為主,量大得反常?!?/p>
沈知微接過紙條,掃了一眼,折起來塞進袖中。
“搶藥的事,是從昨天夜里開始的?!卑⑷罾^續(xù)說,“先是有人在街上傳話,說朝廷要封城,藥鋪不賣退熱藥了。今天一早,西市三家鋪子被砸,百姓搶了柜臺里的藥就跑。禁軍趕到時,人已經(jīng)散了。”
“不是搶,是有人帶頭?!鄙蛑⒙曇艉芷?,“真為活命的人,不會專挑退熱藥拿。他們會搶糧、搶水、搶布包扎傷口??涩F(xiàn)在他們只搶藥,說明有人告訴他們——吃了這個就能活?!?/p>
阿阮低頭:“是。”
“孫濟安簽的藥單,送去哪里了?”
“一部分發(fā)往驛站,一部分流向城外幾個小村,最遠到柳河屯。那里住的多是逃荒來的流民,沒人管戶籍,最容易藏事?!?/p>
沈知微沉默片刻,轉(zhuǎn)身走下臺階。
“備車。我要出城。”
阿阮猛地抬頭:“娘娘,宮里不能沒有您坐鎮(zhèn)。外面亂,您這一走,萬一……”
“正因為宮里不能亂,我才必須走。”她說,“裴硯不在前朝露面,太子壓不住老臣。我現(xiàn)在不出去,等謠言變成真疫,就沒人能收場。”
她腳步不停,穿過回廊,直奔后宮偏院。
“換衣裳。粗布的,越舊越好。再找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別帶宮里標記?!?/p>
阿阮跟在后面,聲音壓低:“那……身份怎么辦?西華門有巡查,出門要文書。”
“我不走正門?!彼f,“走側(cè)巷,繞到西華門后街。那里有個修車的老匠人,常幫宮里修雜車,認得我們的人。他會放我們過去?!?/p>
阿阮不再勸,快步去安排。
半個時辰后,一輛青篷車停在角門外。車身上沾著泥,輪子也歪,像是跑了遠路剛回來的民間運貨車。駕車的是個老宦官,戴著破氈帽,縮著肩膀坐在前頭。
沈知微走出來時,已經(jīng)換了裝。一身灰青粗布裙,外罩同色斗篷,頭發(fā)挽成尋常婦人的髻,只插一根木簪。她手里提了個布包,里面是幾本醫(yī)書和一張舊藥方。
她看了眼天色。月亮被云蓋住,風比剛才更大。
“王妃到了嗎?”
“剛到,正在后面等著?!?/p>
王令儀從另一條小路過來,穿的也是粗布衣裳,披著深褐色斗篷。她走到近前,看了沈知微一眼,沒說話。
“你真要去?”沈知微問。
“我若不去,你會信我?”王令儀反問。
沈知微盯著她,閉了下眼。
心鏡啟動。
目標:王令儀。
三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