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晃了一下,沈知微的手按在車壁上穩(wěn)住身體。她沒出聲,只是抬眼看向簾外,陽光正照在街口的石板路上,映出一片白亮。
侍衛(wèi)上前扶她下車。她踏穩(wěn)臺階,抬頭看見城南惠民醫(yī)館的牌匾已經掛起,底下人頭攢動,百姓排成長隊,從門口一直延到街角。有老人拄著拐,有婦人抱著孩子,還有衣衫破舊的漢子蹲在路邊等號。
藥童在門前喊號,聲音都啞了。一個年輕母親接過藥包沒核對就走,藥童突然叫住她:“這位嫂子,你拿的是治風寒的,你家娃是拉肚子!”兩人趕緊換了藥,周圍人松了口氣。
沈知微走進人群,袖中手指輕輕掐了下掌心。她站上臨時搭起的高臺,聲音不高,但清晰傳開:“今日起,這醫(yī)館不收一文錢。不管貧富,只要生病,都能進來拿藥看病。”
臺下靜了一瞬,接著有人跪下,跟著第二人、第三人……很快大片百姓跪倒,齊聲道:“皇后仁德!”
她沒有抬手扶他們,也沒有動。她知道這些人不是沖她一個人跪的,是沖這幾十年來頭一回能安心看病的日子跪的。
太醫(yī)院派來的幾位太醫(yī)已在問診臺就位。她走過去看了看登記簿,翻到第三頁時,眉頭微動。三包柴胡剛入庫,登記時間是今早辰時,供貨商寫著“東市仁和堂”。
她轉身往藥庫走。庫房在后院,門開著,一股藥味混著濕氣撲面而來。幾個藥童正在清點藥材,一名穿粗布短褐的男人背對著門整理柜子,動作很慢。
沈知微站在門口沒進去。她看著那人右手袖口微微鼓起,像是藏了東西。她閉了下眼,心鏡啟動。
三秒內,她聽見一句心聲:**“只要這藥一出,官辦醫(yī)館就得背上人命——價自然就回來了?!?*
她睜眼,目光落在那男人身上。柴胡是退熱主藥,今日發(fā)放量最大。若真被人動了手腳,不出兩個時辰就會有人服藥后倒下。
她轉身低聲對隨行女官道:“去把剛才發(fā)出去的三批柴胡全追回來,未領的先封存。另取三包新貨備用。”
女官領命而去。沈知微又看了眼藥庫,才邁步進去。
“柴胡放哪一格?”她問。
藥童指向左邊第三排。她親自打開柜門,取出一包拆過的藥材,低頭聞了聞。氣味正常,但細嗅之下,根須處有一絲極淡的苦腥,不像藥材本身的味道。
她不動聲色將藥包放回,走到那名男子身后?!澳闶悄募宜幮械??”
男子肩膀一緊,回頭勉強笑了笑:“回夫人,小的是仁和堂的幫工,姓張?!?/p>
“今日送來多少柴胡?”
“三十六斤,分六包?!?/p>
“可有憑證?”
“在……在懷里?!?/p>
他伸手去掏,動作遲緩。沈知微盯著他的袖口,心鏡再度開啟。
這一次,三秒心聲浮現(xiàn):**“毀證脫身,掌柜答應給五十兩?!?*
她立刻開口:“你袖中藏的不是抹布,是染毒的布巾?!?/p>
男子猛地后退一步,撞翻了藥架。兩名侍衛(wèi)沖上來將他按住。搜身時,從右袖里抽出一塊濕布,上面殘留褐色藥漬,還沾著少許灰綠色粉末。
太醫(yī)接過布巾查驗,又取柴胡樣本滴入試液,片刻后點頭:“確含斷腸草汁,雖量少,但與發(fā)熱病人同服,足以致嘔血昏厥?!?/p>
沈知微走到臺前。百姓已得知消息,隊伍騷動起來。
“剛才那包柴胡有問題?”有人喊。
“是不是官藥害人?”
她抬手壓聲,全場漸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