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怒道:“婦人妄議朝政,成何體統(tǒng)!”
“本就是朝政?!彼D(zhuǎn)向群臣,“我今日不是以貴妃身份說話,是以一個曾被嫡母踩在腳下的人說話。你們覺得庶子不該襲爵,可你們想過沒有,他們也有血有肉,也會痛,也會恨。今日他們?nèi)讨?,明日呢?再往后呢??/p>
她聲音陡然抬高:“一個家族內(nèi)斗,最多敗家。十個家族內(nèi)斗,天下就要流血?!?/p>
大殿里安靜得能聽見呼吸。
裴硯一直聽著,這時站起身來。他沒有看任何人,只盯著前方的蟠龍柱,一字一句地說:“自今日起,凡有功于國者,無論嫡庶,皆可承爵繼產(chǎn)。原有爵位之家,若阻撓新政,克扣田產(chǎn)、打壓庶出者,一經(jīng)查實,削爵奪印,永不敘用?!?/p>
話音落下,如同驚雷炸在頭頂。
幾位老臣當(dāng)場跪下,大聲勸諫。有人說這是動搖國本,有人說這是縱容悖逆,還有人說此舉必致宗室離心、天下大亂。
裴硯不動。
他站在那里,像一座山。
“你們說亂?”他冷笑,“現(xiàn)在就不亂嗎?每年有多少庶子被逼自殺?多少人家為了爭產(chǎn)鬧到官府?多少人才因此埋沒?你們護(hù)的是禮法,還是你們手中的權(quán)?”
沒人敢接話。
寒門出身的官員低著頭,有人眼眶發(fā)紅,有人手指掐進(jìn)掌心。他們太清楚這意味著什么。他們的兒子,終于不用再被人一句“出身不好”打發(fā)回家了。
散朝的鐘聲響起,百官陸續(xù)退出。
沈知微沒有動。她站在原地,看著那些世家重臣離去的背影。有人袖口撕裂了一角,有人走路踉蹌,還有人在殿門口撞上了柱子都沒察覺。
她知道,這只是開始。
這些人不會善罷甘休。他們會找機(jī)會反撲,會造謠,會拉攏盟友,會設(shè)局陷害。但她不怕。
她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裴硯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你昨夜擬的《庶爵令》草案,朕看了。”
她停下。
“寫得很好。”他說,“尤其是那句——‘血不能洗血,唯有路,才能止住恨。’”
她輕輕點頭。
“你是在救天下人?!彼呓徊剑安恢皇蔷饶阕约??!?/p>
她沒回答。
風(fēng)從殿外吹進(jìn)來,掀動她的裙角。遠(yuǎn)處傳來一聲嬰兒啼哭,不知哪家宮人生了。
她忽然想起王令儀。那位曾經(jīng)想取代她的王氏嫡女,如今已成了她最堅定的盟友。她知道,不久之后,王令儀的孩子就會出生。那個孩子,將是第一個受益于新政的皇嗣。
她走出大殿,陽光照在臉上。
臺階下,一名年輕官員跪在地上,雙手捧著一塊舊玉佩。那是他父親留下的東西,原本刻著“承業(yè)”二字,后來被族中嫡系砸碎,只留下半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