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后,沈知微親赴鳳陽州視察試點學堂開課。
校舍是臨時騰出的祠堂,桌椅簡陋,黑板用炭灰涂成。但教室里坐滿了人,最小的十五歲,最大的三十八歲,有的還背著孩子來聽課。
講臺上站著第一位正式授課的女醫(yī),正是之前被革職又平反的那位。她穿著粗布衣裙,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今天講的是風寒與風熱的區(qū)別。記住了,發(fā)燒不怕,怕的是誤診。”
臺下沙沙作響,全是記筆記的聲音。
沈知微站在門外,沒有進去打擾。
一名老婦走到她面前,顫巍巍地遞上一碗水:“娘娘,這是我們井里的水,干凈的。您喝一口吧?!?/p>
她接過碗,一飲而盡。
老婦抹著眼淚說:“我三個兒子都死在瘟疫里,要是早有女大夫,他們說不定還能活?!?/p>
沈知微放下碗,輕聲說:“現在還不晚?!?/p>
回宮途中,天色漸暗。馬車行至宮門附近,忽聽路邊傳來爭執(zhí)聲。
一名年輕女子跪在地上,面前站著個穿青袍的小吏。小吏手里撕碎了一張文書,冷笑道:“你也配考醫(yī)?回家做飯去吧!”
女子抬起頭,滿臉淚水,卻咬著牙說:“我不走!我能背《本草綱目》前二十篇!我會扎針!讓我考!”
沈知微掀開車簾,靜靜看著這一幕。
她沒有下令制止,也沒有露面。
只是對身邊的女官說:“記下這個地方,明日派人來查。誰阻攔女子報考,一律上報監(jiān)察院?!?/p>
馬車繼續(xù)前行。
宮燈一盞盞亮起,映照著她平靜的臉。
她知道,這條路不會平坦。但她也清楚,當第一個女子拿起銀針,當第一個母親把女兒送去學堂,改革就已經開始了。
它不在詔書里,不在朝堂上,而在田間地頭,在柴米油鹽中,在無數雙想要改變命運的手掌里。
她握緊了手中的名錄。
名單最上方,寫著那個捧布條的女孩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