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更鼓聲剛過三響,沈知微正靠在床頭閉目養(yǎng)神。她指尖還捏著那份禮部送來的祭祀吉日文書,紙角已被掌心的汗浸軟。腹中一陣抽緊,她皺了下眉,知道這是宮縮開始了。
產婆掀簾進來時腳步急促?!澳锬铮蛩屏??!?/p>
她沒動,只將文書放在一旁的小案上,聲音平穩(wěn):“去請?zhí)t(yī),召穩(wěn)婆入殿,封鎖鳳儀宮門?!?/p>
話音未落,又一波痛意襲來,她抓住床沿,指節(jié)泛白。親信宮女連忙扶住她肩膀,手卻在抖。
藥爐已在偏殿煎了兩個時辰。第一碗藥端進來時,沈知微睜開眼,接過瓷碗湊近鼻尖。氣味不對。她低頭看那褐色湯汁,表面浮著一層油光,不像尋常藥材析出的油脂。
她用指尖蘸了一點,輕輕抹在唇邊。舌尖嘗到一絲辛味,極淡,混在苦澀里幾乎察覺不到。但她知道,那是麝香。
“這藥是誰經手的?”
宮女低聲答:“是雪鳶姑姑調的方子,由尚藥局照單抓藥,再交內侍送進殿來?!?/p>
沈知微的手慢慢收攏,指甲陷進掌心。記憶翻上來——重生那夜,雪鳶跪在她房外捧著一碗安神湯,心聲卻是“今日必要讓庶女身敗名裂”。那時她剛覺醒心鏡系統(tǒng),聽得清清楚楚。后來她不動聲色換了人,把雪鳶調去了冷宮灑掃。
如今這個名字竟又出現在她的保胎藥里。
她抬手,將整碗藥潑在地上。黑褐色的液體順著青磚縫隙流開,像一道暗痕。
“倒掉所有煎好的藥,封存剩下的藥材。從現在起,沒人能往這屋里送東西,除非我親自點頭?!?/p>
宮女臉色發(fā)白:“可太醫(yī)說這劑藥關系胎兒安穩(wěn)……”
“胎兒若沒了,你們也活不成?!彼⒅?,“聽懂了嗎?”
宮女猛地跪下,連聲應是。
太醫(yī)匆匆趕來時,沈知微已換了個姿勢半倚著靠枕。她抬眼看他:“你可知麝香入藥會怎樣?”
太醫(yī)額頭沁出汗珠:“滑胎損命,尤以孕后期為險。”
“那你還敢讓人把這藥端進來?”
“臣……臣只按方子用藥,不知其中夾雜異物!”
“方子是你簽的字?!彼曇舨桓撸叭粑椅逄ビ幸粨p傷,你全家都要陪葬?!?/p>
太醫(yī)撲通跪地,額頭抵地不敢抬頭。
“重煎。用我私藏的藥材,當著我的面熬。每一步都有人盯著,少一刻都不行?!?/p>
太醫(yī)連聲答應,退下去傳令。
沈知微閉了會兒眼。腹中陣痛越來越密,她知道自己撐不了太久。但這件事不能亂。誰想讓她死,就得付出代價。
她喚來貼身宮女,聲音壓得極低:“去城南慈恩庵,把李氏‘請’回來?!?/p>
宮女一怔:“現在?娘娘您還在……”
“就現在。”她睜開眼,目光冷得像井底寒水,“就說本宮待產思母,想見一見嫡母。若是她不肯來——”
她頓了頓,嘴角浮起一點笑:“你就告訴她,當年雪鳶做的事,我都記得。一個字,都沒忘?!?/p>
宮女心頭一顫,低頭退了出去。
殿外傳來腳步聲,沉重而克制。裴硯來了。他在門口站住,沒有直接進來,只隔著簾子問:“怎么樣?”
“沒事?!彼f,“就是有點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