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37章 沉淪與救贖的悖論（第1頁）

時間在寂靜中緩慢流淌，只有路遠時而粗重、時而平穩(wěn)的呼吸聲，以及蘇晚晴偶爾起身換毛巾、試體溫的細微聲響，打破著房間里的靜謐。

蘇晚晴寸步不離地守在床邊，像最忠誠的守護者。她細致地觀察著他的狀況，每隔一段時間就為他測量體溫。在物理降溫和藥物的雙重作用下，路遠的體溫終于從39度多的高峰緩緩下降，雖然依舊在低燒狀態(tài)，但至少那駭人的滾燙感消退了不少。他不再囈語，陷入了更深沉的睡眠，緊鎖的眉頭也微微舒展了一些。

黃昏時分，夕陽的余暉透過厚重窗簾的縫隙，在昏暗的地毯上投下一道狹長的、暖色調的光帶。路遠的眼睫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意識如同潮水般逐漸回歸，首先感受到的是喉嚨火燒火燎的干渴，以及身體仿佛被重物碾壓過的虛弱和酸痛。他眨了眨眼，適應著昏暗的光線，目光有些茫然地掃過陌生的天花板，然后，他感覺到了自己額頭上覆蓋的、已經變得溫熱的毛巾，以及……自己右手被一只微涼而柔軟的手緊緊握著。

他微微側過頭，循著那只手看去。

蘇晚晴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身子微微前傾，趴伏在床沿，似乎是因為長時間的守護而疲憊地睡著了。她的側臉在從窗簾縫隙透入的微弱光線下，顯得格外柔和靜謐，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幾縷發(fā)絲散落在頰邊，帶著一種驚心動魄的脆弱美感。她的手，依然緊緊地握著他的手，仿佛那是她在睡夢中也不愿放開的依靠。

路遠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瞬間停止了跳動，隨即又以更狂亂的節(jié)奏擂動起來。

是她。蘇晚晴。

昨夜她決絕離開的背影還歷歷在目，她那番坦誠而勇敢的表白言猶在耳，而此刻，她卻以這樣一種毫無防備的、守護的姿態(tài)，出現在他病弱的床前。

記憶的碎片逐漸拼接起來——他生病了，高燒，給林靜打了電話得到了冰冷的回應，然后……然后他似乎一直在昏沉與清醒之間徘徊，感覺到額頭上冰涼的舒適，感覺到干裂嘴唇被濕潤的溫柔，感覺到一只溫暖的手始終握著他，驅散了些許深入骨髓的寒冷和無助……原來，那都不是夢。

是她。在他最脆弱、最狼狽、最孤獨的時候，守在他身邊的，是這個他剛剛用最理智也最殘忍的方式拒絕了的女孩。

一種難以言喻的、混雜著巨大感動、深沉愧疚和某種壓抑已久的情感，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他苦苦維持的理智堤壩。

他似乎能想象到，她是如何聽到他生病的消息，如何不顧一切地進來，如何細致入微地照顧他這個“復雜”而“危險”的人。在她面前，他那些所謂的理由、那些沉重的負擔，仿佛都成了蒼白無力的借口。她明明知道前方可能是深淵，卻依然義無反顧地走了過來，用她的溫暖，試圖驅散他的寒冷。

蘇晚晴似乎感受到了他目光的注視，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也蘇醒過來。她抬起頭，對上路遠深邃復雜的目光，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臉上浮現出驚喜和關切：“你醒了？感覺怎么樣？還難受嗎？”她下意識地伸手，再次探向他的額頭。

她的手溫涼柔軟。

路遠沒有躲開，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目光里翻涌著她看不懂的激烈情緒。

“嗯，好多了?！彼穆曇粢琅f沙啞，但比之前清晰了許多，“謝謝你……晚晴?！?/p>

這一聲“晚晴”，不再是昨夜那帶著距離的“晚晴同志”，而是低沉、沙啞，蘊含著太多無法言說情緒的直接稱呼。

蘇晚晴的心猛地一跳，臉頰微微泛紅，有些不自然地想收回手：“沒、沒事，你沒事就好。我……我去給你倒點水?！?/p>

她剛要起身，手腕卻被一只滾燙的大手緊緊握住。

路遠的手心因為發(fā)燒而異常灼熱，那溫度仿佛能透過皮膚，直接烙印在她的心上。他握得很緊，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別走。”他看著她，聲音低沉得像是在祈求，又像是在命令。

蘇晚晴僵在原地，心跳如鼓。她看著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那里面不再有昨夜的冷靜和決絕，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破碎的脆弱和一種壓抑到極致、即將噴薄而出的渴望。

“路遠……”她輕聲喚道，聲音里帶著一絲不確定的怯意，更多的卻是無法掩飾的心疼。

這一聲輕喚，徹底擊潰了路遠最后的防線。

他猛地用力，將猝不及防的蘇晚晴拉向自己。蘇晚晴低呼一聲，身體失去平衡，跌入了他的懷中。

病中的他，力氣卻出乎意料地大。他緊緊地箍著她纖細的腰肢，將她整個人圈在懷里，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之中。

兩人身體緊密相貼，隔著薄薄的衣物，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劇烈的心跳和滾燙的體溫。

“為什么……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

路遠將臉埋在她散發(fā)著清香的頸窩里，聲音悶悶的，帶著痛苦和不解，“明明……明明我都那樣對你了……”

蘇晚晴被他緊緊抱著，初始的驚慌過后，是一種巨大的酸楚和憐惜涌上心頭。她感受著他身體的顫抖，聽著他話語里的痛苦，所有的委屈和難過都化作了更加洶涌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