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立刻回答他的急切,白鳥巖自顧自地、費(fèi)力地抬起手,摸索到腰間,解下了那個精致的消災(zāi)面具——鱗瀧左近次曾為每一位弟子親手制作的祝福。
他艱難地將面具舉起,對著太陽。陽光透過面具的鏤空洞孔,在他沾著血漬和砂礫的臉上投下幾個扭曲的光斑。
“我遇到了……一只鬼……”他的聲音很輕,但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一只……渾身長滿手臂的畸形惡鬼……”
“可怕的……不是它的力量……而是……”
他頓了頓,語速放緩:
“它……認(rèn)得出……我是鱗瀧左近次的徒弟!”
富岡義勇的身體猛地一僵!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籠罩了他!他似乎預(yù)感到了什么,瞳孔驟然收縮!握刀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
“師兄!它在藤襲山上盤踞了十?dāng)?shù)年!你知道它靠什么……認(rèn)出我們這些鱗瀧弟子的嗎?”
白鳥巖的聲音陡然提高,帶著強(qiáng)烈的悲情!手中的消災(zāi)面具,在陽光下顯得無比刺眼!
“就因為這個!就因為這……我們視為護(hù)身符、視為恩師祝福的……消災(zāi)面具??!”白鳥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就因為師傅給我們做的這個消災(zāi)面具!那頭惡鬼!它就靠著這個面具!在這十?dāng)?shù)年里!獵殺,吞噬了師傅……整整十三位弟子?。?!”
“什么?!”
富岡義勇再也無法抑制,失聲驚呼!那冰冷的面具瞬間被撕得粉碎!一種巨大的、名為真相的雷霆狠狠劈在他的靈魂之上!他猛地?fù)溥^來,一把揪住白鳥巖的衣領(lǐng)!力道之大,幾乎將白鳥巖整個人從地上提起!那雙深潭般的眼眸此刻充滿了無法置信的震驚和一種即將爆發(fā)的恐懼!
“你說什么?!”
“咳咳……師兄!”白鳥巖又是一陣氣血翻涌,痛苦地咳著,抬手輕輕拍了拍義勇抓著他衣襟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
“當(dāng)我……將這個……足以……令人心碎的消息帶回狹霧山……”白鳥巖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回憶的沉重,“告訴師傅……那位強(qiáng)大又溫良的……前任水柱……你猜怎樣?”
他的眼神直視著義勇因震驚而劇烈波動的雙眸,一字一句:
“痛哭流涕,悔恨不已。他把自己關(guān)在里屋……整整三天三夜……滴水未進(jìn)……粒米不沾……”
白鳥巖清晰地看到,富岡義勇揪住他衣領(lǐng)的手指劇烈地顫抖起來!眼中那強(qiáng)行壓抑的驚恐與悲痛幾乎要噴薄而出!
“你……你剛剛明明告訴我……師傅身體康健的!”義勇的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顫抖,充滿了質(zhì)疑和恐懼!仿佛害怕聽到那個更可怕的事實。
白鳥巖虛弱地笑了笑,再次拍了拍師兄的手:“師兄……別緊張……也聽我把話說完……”
富岡義勇愣住了,緊抓著衣領(lǐng)的手不自覺地松了一分。
“師傅年輕時斬殺惡鬼無數(shù),更是前任水柱……他怎么可能因此徹底崩潰”白鳥巖的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和深深的敬仰,“三天……三天后,師傅走出來了!臉上雖然……帶著憔悴,紅著雙眼……但……但脊梁依舊是筆直的!”
他看著富岡義勇的眼睛,仿佛要將這份力量傳遞過去:
“他走出來……第一件事……就是……親手做了一頓極其豐盛的飯菜……像以前一樣……招呼我坐下……他說……‘站著做什么?進(jìn)來啊。’”白鳥巖努力模仿著鱗瀧師傅當(dāng)時溫和卻疲憊的語氣,“師傅他……不是一蹶不振……他是用自己的方式……接下了這剜心之痛!”
白鳥巖的聲音變得更加有力,帶著一股釋懷和解脫:
“不過,對于師傅來說,他終于能卸下一樁沉甸甸的心事!他可以放下對弟子們無故慘死的愧疚自責(zé)了,他知道了真相?!?/p>
白鳥巖的目光銳利起來,直刺富岡義勇的內(nèi)心深處:
“師傅經(jīng)受了遠(yuǎn)超常人的喪徒之悲與自責(zé),尚且能放下重負(fù),堅韌前行……我們這些尚且活著、承繼了師傅衣缽的徒弟……怎能不努力去實現(xiàn)師傅的期望?怎能不盡己所能……將水之呼吸……傳承下去?!”
富岡義勇的手已經(jīng)不知不覺地完全松開了,他坐在白鳥身旁,眼神劇烈地閃動著,嘴唇翕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那深藏多年的、名為“竊取者”的枷鎖,似乎在剛才那雷霆般的真相與師弟那灼熱的質(zhì)問下,裂開了一道難以彌合的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