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54章 破敗之地（第1頁）

“我們這里現(xiàn)在剩下五個孩子，加上失蹤的小慧共六個?！被ㄆ槟尉w的聲音里帶著沉重的負擔(dān)，以及一份無法言說的倔強。

白鳥巖的目光掃過這間雖然干凈卻異常簡陋的辦公室，墻上糊著舊報紙，家具磨損嚴重。不用多問，他也明白。鬼殺隊對麾下人員的撫恤和俸祿是相當(dāng)優(yōu)渥的，足以支撐她過著體面生活。若非這位花崎夫人將絕大部分甚至全部所得都投入了撫養(yǎng)這些被遺棄或失去父母的孩子們，這座紫藤花之家絕不會如此窘迫，只靠幾株頑強的藤蔓和一腔孤勇支撐。

“明白了?！卑坐B巖的聲音沒有波瀾，“這幾日，務(wù)必全天點燃效力最強的紫藤花香熏。太陽落山后，所有窗戶封死，鎖好門戶，絕不允許任何孩子出門，哪怕只是院子?！彼D了頓，補充道，“你也一樣，夜晚切勿外出。我會先四處查探一番。”

“嗨！我一定照辦！”花崎奈緒用力點頭，仿佛白鳥巖平淡話語是她唯一的支撐。

接下來的白天，白鳥巖的身影如同一個沉默的幽靈，穿行在鶴見區(qū)最幽暗的角落。他踏入了那片散發(fā)著死亡氣息的巨型垃圾處理場。

這里遠比遠觀更加可怖。腐爛的有機物與銹蝕的工業(yè)廢料堆砌成山，蒼蠅與蚊蟲如同黑云般盤旋。破敗的床墊、碎裂的陶器、扭曲的金屬管件、散發(fā)著刺鼻氣味的化學(xué)廢料桶、甚至腐爛了一半的動物尸體……所有被城市和工業(yè)拋棄的廢棄物，都在這里緩慢地發(fā)酵、變質(zhì)、滲出墨綠色的污水，滲入同樣布滿油污的黑土，形成足以陷沒腳踝的惡臭泥沼。每一步踩下去，都伴隨著令人牙酸的“噗嗤”聲和更加濃烈的混合型惡臭升騰而起。

在這種環(huán)境下，白鳥巖引以為傲的嗅覺徹底失效了。那些微弱的、本應(yīng)指向惡鬼的血腥氣和腐尸味，被無數(shù)倍強烈的工業(yè)廢氣（氨、硫化物、苯酚）、腐爛有機物的沼氣以及垃圾焚燒未盡的焦糊味徹底淹沒。每一種氣味都如同有形的毒針刺探著他的感官，混亂，混沌，無從分辨。

他攀上垃圾山的頂端，目光如鷹隼般掃視四周，除了幾只野狗在遠處翻找殘羹和幾只食腐的烏鴉在鉛灰色天空中盤旋，只有死寂和無法言說的壓抑。

他又潛入那些如同巨獸骸骨般矗立的廢棄廠房。巨大的空間被陰影切割得支離破碎，冰冷粗大的管道如糾結(jié)的腸子纏繞延伸，布滿鐵銹的傳送臺和早已停轉(zhuǎn)的機器上積滿了厚厚的灰塵。每一步都留下清晰的腳印，灰塵中卻沒有除卻野貓、老鼠和他之外的任何活物走過的蹤跡。空氣里只有陳舊的鐵銹味和機油凝固后散發(fā)的金屬腥氣。

破敗的低矮棚戶區(qū)更是迷宮一般，污水橫流的小巷深處，陰暗的后院，閑置已久搖搖欲墜的木板屋……他甚至能感受到某種陰暗滋生的惡意，那是源于極致貧困和絕望的人類之惡，但其中并未混雜著屬于非人之物的冰冷扭曲。

整整一天，從晨曦微露到暮色四合，白鳥巖如同不知疲倦的機器，搜尋了所有疑似鬼物藏匿點的角落，足跡踏遍了這片煉獄邊緣。然而，一無所獲。那只狡猾的鬼，仿佛蒸發(fā)在了這片充斥著污穢與混亂的空氣里。它或者擁有極其高明的藏匿技巧，或者其巢穴遠在常規(guī)搜查范圍之外，又或者……它本身就與這片污濁之地融為一體，以特殊的方式掩蓋著自己的氣息。

夕陽將橫濱上空的煙霾染成病態(tài)的橙紅色時，白鳥巖帶著一身難以洗刷的塵土和，踏上歸途。他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但那雙平靜的眼眸深處，第一次清晰地浮現(xiàn)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這種大海撈針的感覺，比面對一個強大的惡鬼更加耗費心神。

路過一家看起來勉強算得上干凈的日式點心鋪子時，他停下了腳步。隔著玻璃，能看到里面排列整齊的醬油團子，深褐色的醬汁油亮誘人。這大概是這片灰暗區(qū)域里唯一的亮色。他推門進去，無視了店主略顯驚訝（衣著整齊的顧客在此地罕見）的目光，買了整整一大盒，足有十幾個。

。。。。。。

當(dāng)他推開紫藤花之家吱呀作響的木門時，天已全黑。屋內(nèi)點著昏黃的油燈，光線搖曳，卻透出一種難得的暖意。客廳兼餐廳的小桌子旁，五個小女孩正圍坐著，好奇又帶著怯意地望向門口闖入的高大身影。她們穿著洗得發(fā)白卻整潔的衣物，最大的約莫十二三歲，最小的看著也就七八歲，小臉上沒有貧民窟孩子常見的麻木，但都帶著一絲難以驅(qū)散的恐懼陰影和對陌生人的拘謹。

花崎奈緒聞聲從里屋快步走出，看到白鳥巖安然無恙，明顯松了口氣?！澳貋砹?！還沒用過晚飯吧？正好孩子們也沒吃，一起吧?！彼穆曇魩е唤z疲憊后的輕松。

白鳥巖微微頷首，將裝著團子的紙盒暫時放在門口的鞋柜上。

花崎奈緒轉(zhuǎn)向孩子們，溫和卻鄭重地說：“孩子們，這位就是白鳥大人，是來幫我們找回小慧姐姐的大人。大家要講禮貌哦。”

“好——”五個稚嫩的聲音齊聲應(yīng)道，帶著努力克制的緊張。

花崎奈緒示意稍等，便轉(zhuǎn)身去廚房端飯菜了。

房間里一時間安靜下來，只剩下孩子們小心翼翼偷瞄白鳥巖的眼神和油燈芯燃燒的噼啪聲。她們的目光里帶著審視、好奇，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戒備和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