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中的不死之力,滋養(yǎng)了一種可怕的寄生蟲。離源之宮越遠,河水中的寄生蟲反而越多。葦名國的百姓,若是飲用了這種水……便會獲得一種病態(tài)的、扭曲的不死之力?!?/p>
他的聲音變得沉重:“寄生蟲會逐漸占據(jù)他們的大腦,吞噬他們的意識,最終……將他們變?yōu)闊o知無覺、只會憑本能行動、卻又真正‘不死’的行尸走肉。我們稱之為——附蟲者?!?/p>
“這便是葦名國的‘不死’?!卑坐B巖總結道,目光掃過在場每一位獵鬼人,眼神銳利如刀,“無論是那個世界被寄生蟲吞噬的附蟲者,還是這個世界以人為食的惡鬼……不過是不死之力不同的表象罷了。它們所能帶來的,所能造成的……唯有連綿不絕的悲劇與絕望?!?/p>
他沉默了片刻,讓這個殘酷的結論沉入每個人心底,然后,用一種近乎宣判的語氣,一字一句地說道:
“所以,不死……是種詛咒!一種無論以何種形式呈現(xiàn),都注定帶來災厄與痛苦的、最深重的詛咒!”
庭院中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這異世界殘酷的“不死”真相所震撼,久久無言。蝴蝶忍怔怔地看著白鳥巖,紫眸中充滿了復雜的情感,有震驚,有憐憫,更有一種深深的共鳴——對“不死”本質(zhì)的憎惡。
“龍……居然真的存在嗎?”她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喃喃問道,依舊難以完全相信。
“哈哈……”白鳥巖聞言,卻發(fā)出兩聲意味不明的低笑,笑聲中帶著一絲淡淡的蒼涼,“就好比……對于世間絕大多數(shù)普通人而言,只認為‘鬼’存在于怪談傳說之中一樣。”他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柱們,“我們……自以為了解這個世界的真實,又何嘗不是處于更廣闊的迷霧之中?什么存在,什么不存在……誰又能真正說得清呢?”
他的目光最終落回蝴蝶忍身上,變得清晰而肯定:“不過,那個世界里,龍……確實真的存在。我是……親眼見過的。”
“欸?!居然親眼見過嗎?!”蝴蝶忍徹底震驚了,忍不住用手掩住了嘴。其余眾人也同樣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親眼目睹神話中的生物,這是何等的……不可思議!
只有主公產(chǎn)屋敷耀哉,一直微微垂眸,手指無意識地輕叩著膝蓋,似乎在反復咀嚼著白鳥巖的話語。此刻,他低聲重復著那句核心的判詞:“不死……是種詛咒……”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千斤重擔般的沉重。
蛇柱伊黑小芭內(nèi)繃帶下的眉頭緊鎖,他敏銳地抓住了關鍵:“那么,白鳥,”他追問道,“你到底是怎么來到這個世界的?或者說……你來這里之前,在葦名……最終經(jīng)歷了什么?”他感覺,那才是所有故事的終點。
“別著急?!卑坐B巖看了他一眼,語氣依舊平穩(wěn),繼續(xù)將故事推向終點,“后來,在義父的安排下,我成為了‘神子’大人的護衛(wèi)。他名叫九郎,是個良善、溫和、心懷慈悲的孩子。”說到這個名字時,白鳥巖的語氣不易察覺地柔和了一瞬,“他的性格特點……倒是和主公大人有些相似?!?/p>
“他是第二任龍胤之子。神子大人深知龍胤之力的危害,對于這份力量,他一直深以為恥,從未濫用。直到……”白鳥巖的聲音低沉下去,“我因保護他而戰(zhàn)死的那一天?!?/p>
他頓了頓,似乎在平復細微的情緒波動:“他不忍見我為他而死,違背了自己的原則,動用龍胤之力……將我復活。從此,我便成了‘不死人’?!?/p>
“我與神子大人……都深知不死的危害。于是,我們決意……斬斷不死。”他的語氣變得決絕,“我走了很遠的路,翻越了無數(shù)險峰,踏入了諸多禁忌之地。為了達成目的,我殺了許多阻擋前路的敵人……也有許多無辜之人,因我身上的龍咳而間接死去……”他的聲音里聽不出愧疚,只有一種被命運裹挾的、深沉的疲憊與漠然。
“終于……我找到了斬斷不死的方法。不死斬‘拜淚’,便是其中的關鍵?!?/p>
“一切準備就緒后,我喂神子大人服下解藥……然后,自己則用不死斬……自盡而亡。以此,斬斷了最后的不死契約。”
他的敘述到了最后,變得極其簡潔,仿佛那驚天動地的結局,也不過是計劃中平淡的一環(huán)。
“神子大人因此復歸常人,重獲凡人的生命與死亡。而我……”白鳥巖抬起眼眸,看向這個世界的天空,“卻魂穿異界,來到了這里。”
一席話畢,庭院中陷入了長久的、徹底的沉默。
陽光依舊溫暖,櫻花依舊飄落,風鈴依舊輕響。
但每個人的心頭,都仿佛壓上了一塊沉重巨石。
蝴蝶忍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更加用力地握緊了白鳥巖的手,指尖微微冰涼。
白鳥巖感受著掌心傳來的溫度和力量,垂下眼眸。
無人催促,無人提問。
“可惜,終究是失敗了,我們的努力只不過是治標不治本,神子大人身上的龍胤之力解決了,下一個龍胤之子依舊會誕生,龍胤之力依舊會肆虐在葦名大地,不死依舊存在?!?/p>
“來到這里后,我時常在想,會不會是老天又給了我再一次機會,讓我來完成這未竟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