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清晨的陽光,穿透了藤襲山厚重的、仿佛永不消散的紫藤花霧,吝嗇地灑下幾縷蒼白的光線。空氣中仍然彌漫著淡淡的血腥氣、潮濕的泥土氣、以及尚未散盡的、一種類似硝石與腐葉混合的冰冷余味。
白鳥巖的身影,如同雕塑般矗立在昨夜殺戮過后的林間空地上。他周身濕透的衣物在微弱的晨光下顯得更加沉暗,深藍色的羽織貼在身上,勾勒出挺拔卻透著沉郁疲憊的輪廓。
身旁,一個巨大的、輪廓模糊的凹陷,那是手鬼曾經(jīng)存在的唯一痕跡。
他眼眸中看不見絲毫勝利的喜悅,唯有一股沉甸甸的、幾乎凝成實質(zhì)的陰郁。手鬼死前那歇斯底里的、如同詛咒般一遍遍點數(shù)的“十三個”和“第十四個”,如同冰冷的錐子,一遍遍鑿刻著他的心房。
鱗瀧左近次……那位在狹霧山風雪中用最嚴厲的態(tài)度將他捶打至今、沉默寡言的面具師傅……在這漫長的歲月里,竟有整整十三位親傳弟子,如同投入這煉獄的石子,被這頭扭曲的惡鬼殘忍吞噬,化為虛無。早前剛開始訓練時那看似不近人情的苛責,那永無休止的嚴酷訓練,此刻都擁有了全新的、沉痛無比的注解。
白鳥巖緩緩抬頭,望向那片被朦朧天光映照的鳥居方向,方向明確,腳步卻似有千鈞之重。他需要回去,立刻回到那座被風雪籠罩的山中,回到那位默默承受著巨大創(chuàng)痛的老者面前。不是為了報喜,而是……為了告慰。
踏過那片被戰(zhàn)斗摧殘得不成樣子的林地,順著蜿蜒的山道下行??諝庵醒葰鉂u淡,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濃郁的紫藤花香。
終于,前方出現(xiàn)了朱紅色鳥居的巨大輪廓。纏繞其上的紫藤花依然濃艷,但平臺上的氣氛卻比七日前更加壓抑凝固。
巨大的青石平臺上,稀稀拉拉,只站著三個人影。
算上剛剛從鳥居后踏出的白鳥巖,也不過四個。
另外三人,皆是少年模樣,身量不高,皮膚上或多或少帶著新添的劃痕或包扎的布條。他們的眼神銳利得像剛磨過刃的刀鋒,里面燃燒的不是生的喜悅,而是近乎麻木的兇戾和極度的警覺。
白鳥巖的高大身形在這死寂的平臺上格外顯眼,引來數(shù)道復雜而充滿忌憚的注視,但他毫不在意,只沉默地走向平臺中央的空曠地帶,如同投入死水的孤島。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唯有山風吹過紫藤花穗的簌簌聲響,如同亡靈的嘆息。
微弱的腳步聲在濃霧彌漫的鳥居深處再次響起時,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間被吸引了過去。依舊是那無聲的、如同被無形絲線牽引的步伐,踩在光滑冰涼的石板上,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韻律感。
兩個小小的身影從翻涌的花霧中并肩走出。
同樣的精致容貌,同樣的年紀,同樣的毫無表情。左邊是繡著銀竹紋的玄黑和服,右邊是金線描繪梅花的素白和服,衣料上的光澤在微熹晨光中顯得冰冷而華貴。精心梳理的發(fā)髻,對稱的點綴著玉石發(fā)簪。兩張精致的小臉上沒有任何波瀾,眼神空洞地直視前方,如同兩尊完美無瑕卻毫無生氣的瓷人偶。
她們走到平臺中央,面對這僅存的四人。沒有多余的視線交匯。
“恭喜諸位?!眱陕暻宕?、音調(diào)、節(jié)奏完全一致的童音響起,如同山谷的回音,帶著一種刻板而冰冷的質(zhì)感,“七日期滿,幸存于此,即為合格。”
“鬼殺隊共有十個階級?!?/p>
“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p>
“剛通過最終選拔的你們……”
“此刻位列末位。”
“癸級?!?/p>
話音落下,不等眾人有所反應,遠處的天空傳來幾聲短促而嘹亮的鴉鳴。
撲棱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