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碗里是上好的六安瓜片,可惜放得多了,入口有些澀。林東華呷了兩口,將它放到一邊,微笑著說道:“府上的壽宴辦得極是風光,貴客也多?!?/p>
何老夫人瞧他喝茶的樣子很風雅,倒顯不出窮酸,心中暗道:“倒是會裝腔作勢?!?/p>
她開口道:“席面的酒菜也頗費了番工夫,鏢師們平日風餐露宿十分不易,我們做東家的,總要好好招待。兄長這些年帶著鳳君,日子過得很辛苦吧,做私人鏢戶,送的都是散客,難免摳搜?!?/p>
“不辛苦。鳳君聰敏能干,幫了我許多忙。”
“一早上人來人往,我倒是忘了。我看鳳君的衣裳十分素凈,正好府里為了準備壽宴,叫繡娘新做了一批,上上下下每個人都有,還多余了兩件,料子也是好的。待會我叫丫鬟去拿。”
林鳳君聽明白了,這意思是何家賞給下人的衣裳都比自己的好三分,一股氣登時向上竄,便要搶白幾句。林東華做了個手勢,暗示她稍安勿躁。
他氣定神閑地開口,“謝謝嫂嫂,我想就不必了。我看府上丫鬟的衣裳是紅色短襖配紫色裙子,未免俏麗有余,端莊不足。我們父女倆在外頭走鏢的,最怕招搖。怪模怪樣的,容易招盜賊惦記?!?/p>
何老夫人的臉色頓時掛了下來,氣都險些沒喘勻,頓了頓才用手在鬢邊抿了抿,露出一手的戒指和耳朵上的墜子,低頭喝茶不語。
三個人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何長青就在此刻到來,何懷遠緊隨其后。意外的是陳秉正也來了,將林鳳君嚇了一跳。
何長青恭恭敬敬地招呼他上座,又親自斟茶遞到他手邊:“本來不想勞動陳大人,只是今日大人貴腳踏賤地,剛好上次對鳳君有些誤會,借此機會大家將話說開便好?!?/p>
(請)
n
7
婚約
陳秉正笑了笑,又恢復了冷漠的表情。林鳳君想起多番相遇,都沒那么體面。此刻被何長青說破,可見人人都知道。她一陣窘迫,臉就紅了,林東華倒是若無其事。
何長青是察言觀色的高手,進來時已經(jīng)瞧見三個人都黑著臉,他含著笑轉(zhuǎn)向林東華:“都是我不好,招待不周。老朋友好不容易來了京城,總也抽不出空來敘舊。陳大人,這位林鏢師是我當年在濟州的鄰居,也是至交好友。老夫今日斗膽,還請陳大人多多關照?!?/p>
林東華抱拳拱手,陳秉正微笑道:“關照可是談不上,無功不賞,無罪不罰?!?/p>
林鳳君在他面前難免心里發(fā)虛,垂著頭一言不發(fā)。何長青又道:“我這人說話粗豪,林兄別介意。想著鏢戶畢竟是個苦差事,咱們一起闖過來的都知道。姑娘也大了,不如你跟鳳君一起到清河鏢局做事。看在咱們兩家的交情上,我給你個一等鏢師的位置。新人原本是做三年學徒,鳳君也免了,直接從四等鏢師做起,你看好不好?”
這話說得如同水銀瀉地一般流暢,可見準備了很久。加上態(tài)度熱情周到,換誰也挑不出一點錯,林東華笑了笑:“難為您這般替我著想?!?/p>
“過命的交情,再沒有比這更鐵的了。你到京城來,咱們常常見面,還跟以前一樣親如一家?!焙伍L青點頭。
林東華和女兒對了一下眼神。到何家做鏢師,的確是京城武行的肥缺。只是早不提晚不提,偏在此時此刻,又有做官的在場,意思再明確不過。
他想了想,勉強笑道:“鏢師的位置以后再說,我武功有限,絕不敢仗著私交冒領。今日便只為一件事。”他看了一眼陳秉正,欲言又止,后面的話便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