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壩里的風突然變沉,從正殿飄出的煞味更濃了,裹著股冷意往人骨縫里鉆。李守一盯著殿門口滾出來的黑木盒,盒上“反煞鏡”三個字刻得深,邊緣還沾著黑煞石的碎渣,像剛從煞里撈出來似的。他剛想往前走,胸口的七星血印突然發(fā)燙,林九的聲音急得發(fā)顫:“別碰!這鏡是地煞門的黑煞石所制,鏡面刻了‘倒轉符紋’,碰了會吸陽,畫符貼上去更是會反彈!”
江雪凝攥緊青銅令牌,后頸的蓮花紋也跟著發(fā)燙,血煞羅盤的指針瘋了似的轉,盤心的淡黑都快凝成實質——顯然鏡里的煞已經感應到她的三陰體質,在往這邊引。張啟明趕緊掏出塊陽脈銅片,往殿門口扔,銅片剛落地,就“滋啦”響著泛黑,上面的陽氣瞬間被鏡吸得干干凈凈,連銅片邊緣都開始生銹:“這鏡的吸陽力也太強了!比陰煞教的黑煞石兇三倍!”
“不能再等了?!崩钍匾簧钗豢跉?,魂核的疼還在隱隱作祟,可殿里的暗格還在傳來甲胄聲,要是等秦將軍出來,再加上反煞鏡的陷阱,他們只會更被動,“林九前輩,能不能借我的血印陽氣,畫張破煞符試試?就算會反彈,也得摸清這鏡的底細!”
林九沉默了片刻,血印的紅光慢慢亮了:“只能試一次!我的殘魂撐不住第二次反噬,你魂核沒好,也受不住兩回傷。畫符時我會用殘魂裹著你的陽氣,盡量把反彈的煞擋一半,你自己也得繃緊魂核,別讓煞鉆進去!”
李守一點點頭,伸出右手,指尖的血印陽氣順著指縫流出來,在半空凝成道淡紅的光筆。林九的殘魂裹著光筆,在張黃符紙上快速游走——符紙是之前備下的“純陽破煞符”,紙上早就浸過艾草陽泥,此刻被光筆一引,瞬間泛出金光。符紋剛畫完最后一筆“煞”字,林九突然喝了聲:“貼!快貼到神像胸口的善惡簿木框上!那是陣眼的薄弱處!”
李守一抬手就把符紙往殿里扔,符紙帶著金光,直往神像胸口飄。可就在符紙離木框還有半尺遠時,殿里的反煞鏡突然“嗡”地亮了,鏡面泛出層淡黑的光,像張網似的罩住符紙!
“不好!反彈了!”林九的聲音剛落,符紙突然“滋啦”炸黑,原本的金光瞬間被黑煞吞了,變成團黑漆漆的煞球,調轉方向就往李守一的胸口砸!
“守一!躲開!”江雪凝尖叫著沖過來,想用水袖擋,可煞球太快,她根本來不及。李守一也想躲,可魂核的疼突然發(fā)作,身體僵了半秒——煞球結結實實砸在他的手背,黑煞順著指尖往血印里鉆!
“??!”李守一疼得悶哼一聲,手背瞬間紅了,起了層水泡,胸口的七星血印紅光驟淡,原本亮堂堂的血印,此刻只剩邊緣還泛著點紅,像快滅的火。林九的聲音也弱了:“我的殘魂……被反噬傷了……這鏡上的倒轉符紋……是茅山內門的!周玄通偷學了茅山的內門陣法!”
“茅山內門陣法?”陳平安趕緊扶著李守一往后退,護徒杖的陽脈銅絲往他手背掃,想逼退黑煞,“內門陣法不是只有掌門和親傳弟子才會嗎?周玄通怎么會?難道他當年在茅山的時候,偷偷記了陣紋?”
“不止是記!”林九的聲音帶著點咬牙切齒,血印的紅光晃了晃,“這倒轉符紋是把‘破煞符’的陽脈氣倒轉成陰煞,普通的反煞鏡做不到這么精準,只有學過內門‘符紋倒轉術’的人才能刻!周玄通這是早有預謀,他不僅要練三魄奪魂陣,還想借這鏡,讓我們用自己的符咒傷自己!”
話音剛落,殿里突然傳來陣“嘩啦”的煞響——是神像眼窩的黑煞石碎渣!碎渣里的黑煞突然活了,像無數條小蛇,順著地面往江雪凝的腳踝纏!她剛想往后跳,卻發(fā)現(xiàn)雙腳像被釘住了似的,動彈不得——煞已經纏上了她的后頸,順著蓮花紋往魂核里鉆!
“雪凝!”李守一忍著疼想沖過去,卻被張啟明拉?。骸皠e沖動!這煞是沖她的三陰體質來的,你現(xiàn)在陽氣弱,過去只會被纏!”
江雪凝感覺魂核里的“天沖魄”開始往外飄,像有只無形的手在拽她的魂,眼前開始發(fā)花,耳邊全是嗡嗡的響。她想攥緊青銅令牌,可手卻不聽使喚,只能勉強喊:“守一……天沖魄……它在抽我的天沖魄……”
陳平安舉著護徒杖沖上去,陽脈銅絲往黑煞上掃:“給我散!”可銅絲剛碰到煞,就被股蠻力彈開,杖身都震得發(fā)麻,他自己也往后退了兩步,差點摔倒:“這煞太硬了!里面有聚陰紋的加持,普通陽氣破不了!”
黑煞纏得更緊了,江雪凝的臉色白得像紙,天沖魄已經飄到了喉嚨口,再晚一步,魂核就要空了。李守一看著她痛苦的樣子,胸口的血印突然又亮了點——是林九的殘魂在撐著,往他的魂核里送了點陽氣:“守一……用北斗七星步!只有借地脈陽定住七個星位,才能斷聚陰紋的煞源,救雪凝!”
“北斗七星步?”李守一眼前一亮,他想起林九之前教過他,這步法是借自身為“天樞星”,在陣眼周圍設“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六個星位,每個星位貼一張陽脈符,借地脈陽形成個陽陣,對沖陰煞??伤F(xiàn)在魂核受傷,陽氣不足,能不能踏穩(wěn)還是個問題。
“別猶豫!雪凝撐不了多久!”林九的聲音更弱了,“我會用最后點殘魂幫你穩(wěn)住天樞星位,你只要找準另外六個星位,貼符就行!這廟的地脈陽在院壩的老槐樹下,你往那邊踏第一步!”
李守一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忍著手背的疼和魂核的不適,邁出了第一步——腳剛落在院壩的青石板上,胸口的血印突然泛出紅光,順著他的腳往地下鉆,青石板上瞬間顯出個淡紅的星紋——是“天樞星”位!
“對!就是這樣!”林九的聲音帶著點欣慰,“下一個星位在香爐左邊三尺!貼陽脈符的時候,用指尖的血印陽氣點符心,能讓符的威力翻倍!”
江雪凝看著李守一在踏陣,魂核里的天沖魄似乎被陽陣的光鎮(zhèn)住了,不往外飄了,可黑煞還在纏她的蓮花紋,疼得她直冒冷汗。陳平安和張啟明守在她旁邊,一個用護徒杖擋著周圍的散煞,一個往她身上灑還魂草湯,盡量幫她撐著。
李守一踏到第二個星位(天璇星),剛貼上陽脈符,殿里的反煞鏡突然又亮了,鏡面的黑煞往他的方向射——是周玄通在遠程操控!林九趕緊用殘魂裹住血印,擋住了煞:“別管它!繼續(xù)踏!星位越多,陽陣的威力越強,到時候反煞鏡的煞也傷不了你!”
李守一咬著牙,繼續(xù)往第三個星位(天璣星)走。腳剛落地,院壩的老槐樹突然晃了晃,葉子“嘩啦”響,樹底下的地脈陽順著青石板往星位聚,陽陣的紅光越來越亮,開始往江雪凝的方向飄,纏在她身上的黑煞慢慢淡了點。
“有用!陽陣在鎮(zhèn)煞!”張啟明激動地喊,“守一,再加把勁!還有三個星位,貼完陽陣就能徹底斷煞源!”
可就在這時,殿里的暗格突然傳來陣更響的甲胄聲——是秦將軍!暗格的洞口泛出淡紅的光,顯然將軍已經快出來了。李守一心里咯噔一下:秦將軍到底是敵是友?要是他出來幫黑煞,那陽陣還沒踏完,他們就真的危險了。
他回頭看了眼江雪凝,她的臉色好了點,天沖魄已經回了魂核一半,可還是被黑煞纏著。李守一握緊拳頭,繼續(xù)往第四個星位(天權星)踏:“不管將軍是敵是友,先救雪凝再說!林九前輩,幫我穩(wěn)?。 ?/p>
血印的紅光再次亮了,林九的聲音帶著點疲憊:“放心……我撐得住……第四個星位貼符的時候,注意符要斜著貼,對著神像的方向,這樣能把陽陣的光往殿里送,逼退反煞鏡的煞……”
李守一按林九說的做,符剛貼上星位,陽陣的紅光就往殿里射,反煞鏡的黑煞瞬間退了點,鏡面的光也暗了。江雪凝身上的黑煞又淡了點,她終于能說話了:“守一……小心暗格……將軍快出來了……”
李守一點點頭,目光落在第五個星位(玉衡星)上——就在香爐右邊,離殿門口很近,踏過去的時候,很可能會被反煞鏡的煞偷襲。可他沒有猶豫,深吸一口氣,邁出了腳步——這一步,不僅是為了踏星位,更是為了守住江雪凝,守住黑風鎮(zhèn)的村民,守住他們所有人的希望。
陽陣的紅光越來越亮,殿里的反煞鏡開始“嗡嗡”響,像是在反抗。暗格的甲胄聲也越來越近,淡紅的光已經映到了殿門口。李守一知道,接下來的兩個星位,會更危險,可他沒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