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的銅錢劍在月光下劃出護心符:“告訴玄通,他欠我的三杯酒,等破了陰煞教再算?!眲λ胫焐巴蝗恢赶蚓冢翱熳甙?,井底的東西要出來了!”
井水在此時劇烈翻涌,青黑色的尸氣從水面蒸騰而上,隱約能看見無數(shù)細小的手爪在水底抓撓。陳平安拉著雪凝轉(zhuǎn)身時,聽見李守一在身后喊:“平安師兄,尸毒咒的解藥需要七天,你們一定要在七月半前回來!”
往滬州的官道上空無一人,只有馬蹄聲在夜色中回蕩。江雪凝突然按住荷包里的青磚:“陳公子,星圖在發(fā)燙,像是在指引方向?!彼娜幯鄞┩敢股匆娢鞣教祀H線泛著極淡的青光,“楚墨的殘魂在滬州等著我們?!?/p>
陳平安勒住韁繩時,護徒之杖的還陽草突然指向路邊的老槐樹。樹洞里藏著個油紙包,打開是周玄通的筆跡:“滬州城隍廟的還陽草開在子時,要用平安的半陰血澆灌才能顯形,那是找到手札的鑰匙?!奔埥堑臄嘀讣y路,正與尸傀符紙上的“假”字形成對照。
“師叔連我們的路線都算好了?!标惼桨矊⒓垪l塞進懷中,掌心的青銅戒指突然發(fā)燙,“雪凝,你說……尸傀突襲是不是師叔故意演的戲?既給我們送線索,又麻痹陰煞教。”
江雪凝的蓮花紋在此時亮起:“不管是不是戲,周叔叔的目的很清楚——讓我們找到《斷指堂手札》,阻止陰煞教七月半開壇?!彼蝗恢赶蜻h方,“滬州城的輪廓出來了,城隍廟的槐樹在發(fā)光!”
陳平安望去時,滬州城頭果然有株老槐樹的剪影,樹冠在夜風(fēng)中搖曳,像是在招手。他突然想起十年前破廟的雪夜,周玄通抱著他說:“平安啊,師叔的護心符,永遠在你看得見的地方”,此刻那株發(fā)光的槐樹,正像極了當(dāng)年破廟門口的那棵。
馬蹄聲再次響起,載著兩人奔向滬州城,奔向周玄通布下的局,奔向陰煞教的老巢。陳平安知道,從尸傀突襲義莊的那一刻起,這場圍繞著《魯班書》殘頁的較量就算正式開始了,而他們能做的,就是順著師叔留下的線索,一步一步揭開真相,護住該護的人。
城隍廟的鐘聲在寅時響起,帶著周玄通特有的藥草香。陳平安勒住馬時,看見槐樹底下站著個模糊的身影,穿著破道袍,袖口的斷指在月光下泛著青光——像極了周玄通生前的模樣。
“是師叔嗎?”江雪凝的聲音帶著顫抖,掌心的純陰血開始發(fā)燙。
身影沒有回答,只是抬手往槐樹洞里指了指,然后化作無數(shù)光點融入夜色。陳平安走上前時,發(fā)現(xiàn)樹洞里的還陽草正在開花,淡金色的花瓣上,顯形出周玄通的斷指紋路,與護徒之杖產(chǎn)生奇異的共鳴。
“雪凝,”陳平安的指尖撫過花瓣,“師叔真的在等我們?!?/p>
還陽草突然發(fā)出清鳴,花瓣層層舒展,顯形出《斷指堂手札》的輪廓。陳平安剛要伸手去拿,手腕突然被什么東西纏住——那是根極細的鐵鏈,鏈尾拴著塊刻有陰煞教標(biāo)記的青銅鎖,鎖芯的形狀,恰好是《魯班書》殘頁上的七芒星。
“是趙山河的圈套!”江雪凝的三陰眼穿透鎖芯,看見里面藏著極小的尸傀指甲,“他知道我們會來!”
陳平安的掌心雷在此時蓄勢待發(fā),卻在看見鎖芯七芒星的瞬間愣住——那星圖的排列方式,與李守一在鷹嘴崖?lián)斓降那啻u完全吻合。他突然明白,周玄通留下的不僅是線索,更是讓他們拼接真相的拼圖,而這把青銅鎖,就是下一塊拼圖的鑰匙。
城隍廟的鐘聲再次響起,帶著某種催促的意味。陳平安握緊手中的護徒之杖,目光堅定地望向青銅鎖——不管這是不是趙山河的圈套,為了李守一的尸毒咒,為了楚墨的還陽,為了周玄通未竟的護心陣,他都必須打開這把鎖,取出《斷指堂手札》。
夜風(fēng)吹過槐樹,還陽草的花瓣落在青銅鎖上,顯形出周玄通的斷指紋路,像在說:“平安,別怕,師叔在?!?/p>
陳平安深吸一口氣,掌心雷應(yīng)聲而出,精準擊中青銅鎖的七芒星中心——滬州城隍廟的較量,從這一刻才算正式開始。而他不知道的是,在鷹嘴崖的林九,正面臨著陰煞教徒的圍攻;在玄正堂的李守一,正對著西醫(yī)典籍與《斷指堂手札》發(fā)愁;而陰煞教的總壇里,趙山河正看著水晶球里的一切,嘴角勾起詭異的微笑。
這場由周玄通尸傀突襲引發(fā)的風(fēng)波,才剛剛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