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楊戩清晰明確的指引與那番重于泰山的囑托,楊澤心中最后那點因未知與強大壓迫感而產(chǎn)生的些許不安,如同被陽光直射的晨霧般,迅速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目標鎖定后、亟待執(zhí)行的緊迫感,以及一股混雜著對真相的渴望、對故人遭遇的義憤、乃至對自身“道”之驗證的昂揚斗志。他深知,此刻每一分遲疑都可能讓悟空師兄的處境更加惡化,讓三界的紊亂多持續(xù)一刻。
他不再有任何耽擱,目光掃過周遭,選定了一塊在狂暴能量流中相對穩(wěn)定、如同孤島般漂浮的巨型暗色巖石。身形一晃,便已盤膝坐于其上,摒棄所有雜念,眼觀鼻,鼻觀心,全力運轉(zhuǎn)起八九玄功。這門源自玉鼎真人、由舅舅楊戩親授、他已修煉至一定火候的玄門護法神功,此刻展現(xiàn)出其強大的恢復能力。淡淡的、蘊含著不朽意味的清光自他周身毛孔穴竅氤氳而出,如同溫暖的泉流,緩緩浸潤、修復著在時空通道中被撕裂扯傷的經(jīng)脈,撫平臟腑因法則沖擊而產(chǎn)生的震蕩與暗傷。他蒼白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紅潤,紊亂的氣息也逐漸趨于平穩(wěn)悠長。
療傷的同時,他分出一縷心神,仔細檢查自身。首先觸及的,是懷中那枚已耗盡力量、變得黯淡無光、甚至表面已出現(xiàn)細微裂痕的法力結(jié)晶殘骸。這是舅舅楊戩留給他保命的底牌,其內(nèi)蘊含的不僅是磅礴法力,更是舅舅那份雖不常言說、卻厚重如山的護犢之情。他小心翼翼地將其取出,用最柔軟的內(nèi)襯絲綢細細包裹,鄭重地放入貼身儲物法器的核心位置。這不僅是對力量的敬畏,更是對這份親情的珍視,是他在絕境中也不會迷失的“念想”與錨點。
接著,他的手指觸碰到了那枚由楊芊芊傾注心力編織的稻草人偶。人偶依舊散發(fā)著溫和而堅定的守護之力,雖然光芒比之全盛時期黯淡了些許,但其上維系的那道無形因果坐標,卻依舊清晰地指向他來的方向,指向司法天神府,指向那個永遠會為他留一盞燈、等他歸去的“家”。感受到這份來自伙伴的牽掛與支持,楊澤的心中仿佛注入了一股暖流,更加安定了幾分。
待傷勢恢復了七七八八,自身狀態(tài)調(diào)整到目前所能達到的最佳后,楊澤緩緩睜開雙眼,眸中神光內(nèi)斂,再無半分疲態(tài)。他將全部的心神,毫無保留地沉入對腳下這雙“登云履”的深度催動與溝通之中。
這雙寶靴,來歷非凡。最初乃是由舅舅楊戩采集九天云霞之精、混同星辰流光之砂,親手為他煉制而成,本就是三界罕有的飛行遁形之寶。而后,在楊澤經(jīng)歷了超神學院宇宙的冒險,對時空理論有了顛覆性的認知后,他又憑借自身對時空法則的初步領(lǐng)悟,結(jié)合從“大時鐘”數(shù)據(jù)庫中獲取的部分前沿理念,以自身法力為火,時空碎片為引,對這雙登云履進行了堪稱脫胎換骨的重構(gòu)。如今的它,早已超越了單純騰云駕霧、追風逐電的范疇,其靴底鐫刻的那些原本就玄奧非凡的道紋,此刻更是融入了微觀層面的時空曲率調(diào)節(jié)符陣與宏觀層面的維度錨定序列。
隨著楊澤心念驅(qū)動,法力灌注,靴底那些復雜到極致的時空道紋,如同沉睡的星河被瞬間點亮,逐一圈、一層地亮起,散發(fā)出不再是單一色彩、而是呈現(xiàn)出一種仿佛包容了萬千時空色澤的、柔和而神秘的銀色光輝。這光芒并不刺眼,卻帶著一種洞穿虛妄、厘定秩序的奇異力量,將他雙足穩(wěn)穩(wěn)包裹。
楊澤再次閉上雙目,將自身神念與登云履的“靈性”緊密相連,水乳交融。他不再去強行感知、分析那龐大混亂、足以讓大羅金仙都頭暈目眩的時空亂流整體,而是將所有的注意力,如同聚焦的透鏡般,高度集中,專注于追尋、鎖定舅舅楊戩所指出的那個特定“晦暗節(jié)點”所散發(fā)出的、獨一無二的“時空頻率”。
那是一種怎樣的頻率??!
它絕非生機勃勃、萬物競發(fā)的活潑波動,而是帶著一種繁華落盡、盛極而衰的濃郁腐朽與寂滅氣息,如同巨樹中空,只余殘殼。它絕非自由不羈、充滿無限可能的躍動旋律,而是充滿了重重枷鎖、步步禁錮的沉重與僵化之感,仿佛每一個音符都被鐵鏈鎖住。它更非佛光普照、慈悲祥和、渡人苦海的梵唱清音,而是隱含著一種近乎絕對、冷酷無情、抹殺一切個性的“秩序”與“鎮(zhèn)壓”意志,如同冰冷的律法石刻,不容置疑,不容違背。
然而,就在這股令人窒息的、代表著“終結(jié)”與“馴服”的頻率核心最深處,楊澤憑借著與孫悟空并肩作戰(zhàn)的經(jīng)歷、以及體內(nèi)那同源戰(zhàn)意的微弱共鳴,精準地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卻如同在萬丈寒冰下依舊頑強跳躍的火種般、無比堅韌、無比桀驁的戰(zhàn)意波動!那是不屈,是反抗,是哪怕身陷囹圄、魂受煎熬,也絕不向強權(quán)低頭的齊天傲骨!——那是獨屬于孫悟空的特質(zhì)!
“找到了!”楊澤心中凜然,精神為之一振。這絲戰(zhàn)意的存在,如同在無邊的黑暗絕望中,為他點亮了一盞指引方向的明燈!
下一刻,他腳下的登云履仿佛被注入了靈魂,靴底的時空道紋光芒大盛,那銀輝流轉(zhuǎn)不息,竟仿佛在靴底生出了無數(shù)無形的、由純粹時空法則構(gòu)成的根須,深深地、靈巧地扎入了周圍混亂不堪、如同亂麻的時空結(jié)構(gòu)之中。它不再是被動地適應(yīng)、抵御時空亂流的沖擊,而是開始主動地“梳理”混亂的脈絡(luò),“辨識”不同時空片段的屬性,“排斥”有害的能量湍流,如同一位最高明的織工,在無數(shù)條色彩斑斕、卻交織錯亂、充滿死結(jié)的絲線中,精準無比地抽出了屬于目標節(jié)點的那一根“因果線”,并將其不斷加固、顯化。
一道清晰的、三維立體的、蘊含著復雜維度變化的“路徑”,開始在他的識海中緩緩勾勒、延展開來。這條路徑并非尋常意義上的直線或曲線,它是在無數(shù)個折疊、扭曲、斷裂、甚至彼此嵌套的時空維度中蜿蜒穿梭,如同靈蛇游走,巧妙地避開了那些散發(fā)著歸墟氣息、足以湮滅金仙的能量漩渦,繞開了那些如同鏡面破碎般、踏入即迷失的法則斷層,堅定不移地指向那隱藏在無盡混亂與虛空最深處的、散發(fā)著不祥與死寂的晦暗之地。
楊澤猛然睜開雙眼,眸中精光閃爍,如同劃破夜空的雷霆。他長身而起,身姿挺拔如松。腳下登云履銀光流轉(zhuǎn),不僅提供著動力,更散發(fā)出一股奇異的力場,將他周身的一切氣息、能量波動,都與周圍時空的背景漣漪完美同步、融合,使他仿佛化作了時空的一部分,若非親眼所見,幾乎無法被感知。
“該出發(fā)了!”他低聲自語,聲音不大,卻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舅舅楊戩之前身影消失的虛空方向,盡管那里已是空無一物,但他能感受到,一道關(guān)切而威嚴的目光,始終跨越時空落在此地。隨即,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層層疊疊的時空壁壘,望向了司法天神府的方向,腦海中浮現(xiàn)出楊芊芊正在案牘勞形、統(tǒng)籌調(diào)度的干練身影;劉小滿或許正對著星圖沙盤,蹙眉推演著各方局勢;兄長沉香可能正率領(lǐng)天兵,在與因紊亂而生的魔物激戰(zhàn);徒弟石心大概又在哪個角落磨練著他的“齊天”戰(zhàn)技;而林默娘,定是在以她的慈悲,撫慰著受難的生靈……
“大家……一定要堅持??!”楊澤在心中默念,一股強大的責任感與守護欲充盈心間,“等我回來!等我?guī)е嫦?,帶著解決問題的鑰匙回來!”
不再有絲毫猶豫,楊澤心念一動,駕馭登云履,身形瞬間化作一道幾乎與時空背景融為一體、難以分辨的微弱流光,沿著識海中那條由登云履耗費心力開辟出的、指向西游之后晦暗節(jié)點的唯一隱秘路徑,將速度提升至極致,義無反顧地疾馳而去!
這一次,他不是那個意外被卷入風暴、需要長輩救援的晚輩;他是司法天神府的二代真君,是身負使命、主動踏入險境的探索者與破局者!為了平息三界紊亂,為了彌補自身穿梭時空引發(fā)的因果,更為了……去印證心中的“破立”之道,去解救那位可能已然沉淪、卻依舊在黑暗中倔強閃爍的齊天英雄!
登云履尋蹤,直指禍源!征程,再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