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53章 不能硬劈桃山（第1頁）

阿澤（楊澤）那看似平淡，卻直指核心的問題，像是一盆從萬年冰窟中舀起的、夾雜著冰碴的冷水，猝不及防地、狠狠地澆在了少年楊戩那被熊熊燃燒的仇恨和近乎瘋狂的執(zhí)念燒得滾燙、幾乎要失去理智的心頭上！

“嗡——”的一聲，楊戩只覺得腦海之中一陣空白，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顱內(nèi)炸開。他猛地愣住了，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那雙赤紅的、充滿了毀滅欲望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現(xiàn)了一絲短暫的、名為“思考”的凝滯。他幾乎是憑借著本能，下意識地、帶著一絲被冒犯的惱怒反駁道：“自然是因為……因為那是玉帝老……是他動用無上神通凝聚天地之力所化！其中蘊含著他所執(zhí)掌的天道封印之力??！”他終究還是沒敢直接將那句大不敬的“玉帝老兒”喊出口，但那咬牙切齒的語氣中，所蘊含的刻骨恨意與不屈，卻比任何直接的辱罵都更加濃烈。

“沒錯，天道封印之力。”阿澤點了點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既無贊賞，也無嘲諷，只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他的目光銳利如鷹隼，牢牢鎖定著楊戩那雙因為激動而微微收縮的瞳孔，繼續(xù)追問道，語氣平穩(wěn)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那么，楊戩兄弟，請你告訴我，也告訴你自己——你覺得，僅僅依靠著你想象中的、未來的‘蠻力’，去硬碰硬地劈砍一座由‘天道之力’作為根基和核心構筑而成的山，最終會導致什么樣的后果？”

他不等楊戩回答，便向前踏出一步，身形在山崗的風中顯得有幾分單薄，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仿佛能夠洞察事物本質(zhì)的篤定。他伸手指向遠方那座如同沉睡巨獸般的暗紅色桃山，聲音依舊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將復雜現(xiàn)實層層剝開、赤裸裸展現(xiàn)在對方面前的冷靜。這種近乎殘忍的冷靜，與楊戩那幾乎要焚毀一切的狂熱，形成了無比鮮明而刺眼的對比。

“我們不妨來推演一下，就按你最直接、最痛快的想法來?！卑傻穆曇羝降瓱o波，仿佛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第一，力量層級的絕對差距。你確定，你未來所能獲得的、那所謂的‘無上法力’，在層級和本質(zhì)上，真的能夠超越那位制定天條、執(zhí)掌部分天道權柄的至高存在嗎？在他那俯瞰三界眾生的眼中，現(xiàn)在的我們，甚至包括未來尚未成長到巔峰的你，與這山間忙碌覓食、朝生暮死的螻蟻，又有何本質(zhì)的區(qū)別？你用一只螻蟻積蓄起來的力量，哪怕這力量再驚人，去正面撼動他親自立下的、代表著天地規(guī)則之一的‘封印’，你自己掂量一下，成功的可能性，究竟能有幾分？一成？半成？還是……萬分之一？”

楊戩的嘴唇死死地抿成了一條蒼白的直線，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變得更加慘白，仿佛所有的血液都涌向了那顆被怒火灼燒的心臟。但眼神中那股近乎偏執(zhí)的倔強并未因為這番殘酷的比較而消退，反而像是被逼到絕境的困獸，燃起了更加熾烈的、不服輸?shù)幕鹧妫骸爸灰易銐蚺?！付出比別人多十倍、百倍、千倍的努力！再加上機緣！我一定能獲得超越一切的力量！我……”

“好！我們退一萬步講！”阿澤猛地打斷了他那帶著自我催眠意味的辯駁，語氣陡然變得更加嚴肅，甚至帶上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厲色，“就算你楊戩天賦異稟，堪稱亙古未有之奇才！再加上氣運加身，奇遇連連，未來某一天，你真的僥幸擁有了足以在物理層面劈開那座山體本身的、堪稱恐怖的力量！”

他的話語如同疾風驟雨，不給楊戩任何喘息和幻想的機會，直指那最致命、也是最容易被忽略的關鍵點：

“那么，現(xiàn)在我們來談第二點，也是我真正想讓你明白的、最最關鍵、足以決定你母親生死的一點——”阿澤的目光如同兩柄冰冷的解剖刀，仿佛要穿透楊戩的瞳孔，一直看到他靈魂深處那被仇恨蒙蔽的盲目，“你想過沒有？在你那石破天驚的一擊，真正劈開桃山山體的那個瞬間，會發(fā)生什么？！”

他凝視著楊戩那雙終于開始流露出些許茫然和不安的眼睛，聲音沉重得如同山岳：

“那桃山，它不僅僅是一座由巖石和泥土構成的、普通的山！它是封印的核心載體！它的存在，它的形態(tài)，它的每一道符文，都與被鎮(zhèn)壓在其中的、你母親的神魂氣息緊密相連，牢不可分！它本質(zhì)上，是一個極其精密、極其復雜、且蘊含著天道威嚴的——超級封印大陣?。　?/p>

阿澤的右手在空中猛地一握，仿佛攥住了某個無形的東西，語氣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強調(diào)：“而你，以純粹的、暴烈的、不加任何理解和技巧的蠻力，去強行破開這山體，就等同于在用最粗暴的方式，去暴力摧毀這個精密而強大的陣法核心！！”

“那么，問題來了——”阿澤的聲音再次拔高，如同重錘敲擊在楊戩的心防上，“任何一個陣法，尤其是這種等級的封印大陣，在被暴力強行摧毀的那一刻，最直接、最不可避免的后果是什么？！”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

他根本不需要楊戩回答，便自己給出了那血淋淋的答案，同時用手比劃著一個爆炸擴散的動作，語氣中充滿了強烈的、令人身臨其境的畫面感：

“是能量的失控反噬??！是構成陣法的法則鏈條的瞬間崩壞與斷裂所產(chǎn)生的、無法控制的毀滅性能量洪流??！這股因破壞規(guī)則而產(chǎn)生的恐怖力量，在爆發(fā)開來的那一刻，會首先、也最猛烈地作用在誰的身上？！”

阿澤的目光死死盯著楊戩那驟然收縮的瞳孔，一字一頓，如同宣告死刑般說道：

“是那個與陣法核心緊密相連的！是被封印在陣法最中央的！是神魂被牢牢禁錮、毫無防護能力的——你的母親?。?！”

他仿佛看到了那絕望的一幕，聲音中都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想象一下那個場景吧！楊戩！你歷盡千辛萬苦，耗盡所有心血，終于凝聚起毀天滅地的力量，懷著無比的期待與憤怒，揮出那志在必得的一擊！山崩了！地裂了！巖石化為齏粉?。　?/p>

“但與此同時！就在山體崩裂、你以為成功在即的那一剎那！封印崩碎所產(chǎn)生的、遠超你所想象的反噬性能量，會像無數(shù)柄看不見的、最鋒利的刀刃，首先、并且完全地！在你母親那早已脆弱不堪的神魂之上，爆發(fā)！??！”

阿澤的聲音近乎嘶啞，他描繪出的畫面殘酷到令人窒息：“你可能根本來不及看到母親脫困的笑容！你看到的，只會是她在那無法形容的痛苦中，神魂如同風中殘燭般劇烈搖曳，然后在規(guī)則反噬的恐怖力量下……寸寸碎裂！灰飛煙滅！??！”

他最后的一句話，如同最終宣判，狠狠砸下：

“到了那時！你楊戩！就不是在救她出來！你根本就是……親手！用自己的力量！將她推向了徹底湮滅的深淵！你是殺了她的……幫兇?。?！”

“轟隆——?。。　?/p>

阿澤這番抽絲剝繭、層層遞進、最后圖窮匕見般揭示出的殘酷真相，就像是一道裹挾著無盡冰寒與毀滅氣息的九霄神雷，毫無花哨地、結結實實地劈在了少年楊戩的頭頂！在他的腦海深處，轟然炸響??！

他之前所有的思維，所有的構想，都如同一條筆直卻狹窄的隧道，只聚焦在“獲得力量”和“劈開山”這兩個簡單而直接的終點上。他從未，也根本不敢去深入思考“應該如何劈開”以及“劈開之后究竟會發(fā)生什么”這些更為復雜、也更為致命的問題！此刻，被阿澤用如此赤裸、如此血腥、如此不容置疑的方式，將那種最可怕的后果，如同解剖尸體般，血淋淋地攤開在他的面前！

剎那間，楊戩的眼前仿佛真的出現(xiàn)了那恐怖到令他靈魂都在尖叫顫栗的一幕——在漫天飛揚的碎石和塵土中，在象征著束縛被打破的山體裂縫之內(nèi)，他日夜思念的母親那道模糊而痛苦的身影，非但沒有獲得自由，反而在一種無形卻無比恐怖的毀滅性能量的沖擊下，如同陽光下的冰雪，一點點地、無可挽回地消融、崩解、最終化為虛無……而他，只能眼睜睜看著，手中還握著那柄“弒母”的“兇器”……

“不——?。。〔豢赡埽。?！怎么會這樣？??！”楊戩如同被一柄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胸口，整個人踉蹌著向后猛地倒退了一步，臉上瞬間血色盡失，慘白得如同墳墓中爬出的尸??！他眼中那原本熊熊燃燒的、幾乎要吞噬一切的仇恨火焰，如同被潑上了冰水，驟然黯淡、搖曳，第一次被另一種更加原始、更加洶涌的情緒所取代——那是極致的恐懼??！一種源于可能親手葬送母親最后生機、一種源于自身執(zhí)念可能導致最壞后果的、深入骨髓的恐懼??！“那我該怎么辦？！難道……難道就讓我眼睜睜看著母親……永遠被壓在那暗無天日的山下，承受無盡的痛苦嗎？！那我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彼麕缀跏窃谟帽M全身的力氣嘶吼，聲音扭曲變形，充滿了走投無路的絕望和前所未有的茫然無措！一直支撐著他的那股“劈山救母”的信念支柱，在此刻仿佛轟然倒塌，將他拋入了更加深邃、更加冰冷的黑暗深淵！

阿澤看著他那副如同天塌地陷、神魂幾乎都要潰散的模樣，心中涌起強烈的不忍與酸楚。但他知道，此刻的仁慈和心軟，才是對楊戩、對瑤姬最大的殘忍。他必須讓這個倔強而絕望的少年，徹底認清現(xiàn)實的殘酷與復雜性，將他從那條看似痛快、實則通往毀滅的歧路上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