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05章 紊亂的核心（第1頁）

憑借著登云履對時空脈絡那精妙絕倫的感應與指引，楊澤化身為一縷幾不可察的流光，在光怪陸離、危機四伏的時空夾縫中艱難而堅定地穿行。周遭是破碎的星河，是扭曲的光帶，是偶爾如同巨獸般張開、散發(fā)著歸墟氣息的能量漩渦，是不斷生滅、映照著不同時代碎片的海市蜃樓。登云履銀光流轉(zhuǎn)，如同最靈巧的梭子，在這張由混亂編織的巨網(wǎng)中，精準地沿著那條唯一的、指向晦暗節(jié)點的“因果經(jīng)緯”穿梭，避開一個又一個足以讓太乙金仙隕落的陷阱。

然而，隨著距離目標越來越近，楊澤敏銳地察覺到，周遭的時空環(huán)境正在發(fā)生一種本質(zhì)上的轉(zhuǎn)變。不再是那種純粹的、狂暴的、充滿破壞性的混亂與破碎，而是逐漸彌漫開一種令人從靈魂深處感到心悸與排斥的“秩序感”。但這種秩序，絕非天地自然運轉(zhuǎn)、陰陽平衡所呈現(xiàn)出的那種生機勃勃、和諧流暢的韻律，更像是一種被某種至高意志強行施加、烙印在每一寸空間、每一段時光之上的、冰冷而僵硬的“框架”。仿佛整個世界都被裝進了一個嚴格按照固定程序運行的、毫無生氣的精密儀器之中。

色彩首先變得異常單調(diào)。原本在時空亂流中還能看到的那些絢爛、多變、甚至有些刺目的能量輝光，在此地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以暗金、灰黑、慘白為主調(diào)的、壓抑到極致的色彩氛圍。仿佛有一只無形的大手，蠻橫地抽離了所有代表著活力、熱情與變化的鮮艷色澤，只留下這些象征著權(quán)威、沉寂與衰敗的顏色，如同給整個世界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無法掀開的塵霾。

時空的流動感也變得極其滯澀。不像正常世界那般如江河奔流、清風拂面般流暢自然，在這里，每一次移動，每一次呼吸，甚至每一次心跳，都仿佛是在某種巨大、粘稠、冰冷的重油或液態(tài)琥珀中掙扎前行?？諝猓ㄈ绻€能稱之為空氣的話）中充滿了無形的阻力，時間的流逝也似乎被拉長、被減緩，帶著一種令人煩躁的遲滯感，仿佛每一個瞬間都被某種力量刻意地拉長、審視、然后才不情愿地放行。

楊澤體內(nèi)那些得自時空之雷淬煉的法則碎片，此刻異?；钴S，它們?nèi)缤煌度霛L燙油鍋的水滴，劇烈地震顫、嗡鳴著，與目標節(jié)點散發(fā)出的那種獨特頻率產(chǎn)生了強烈的共鳴。但這種共鳴絕非愉悅的呼應，更像是一種遇到天敵般的警惕，一種源自本能的排斥與對抗。碎片不斷向他傳遞著那個方向傳來的、越來越清晰的不祥預感——那是一種萬物凋零、盛景不再的衰??；一種靈性蒙塵、萬類禁錮的束縛；以及一種……失去了所有吶喊與反抗、只剩下麻木順從的、萬馬齊喑的深沉悲哀。這些負面情緒如同冰冷的海水，試圖滲透他的護體神光，侵蝕他的道心。

“就是這里了……比感知到的還要令人不適……”楊澤心中凜然，將速度稍稍放緩，周身清光內(nèi)斂，八九玄功運轉(zhuǎn)至極致，肌肉緊繃，神念如同最精細的雷達，以自身為圓心，全方位地掃描、觀察著四周任何一絲細微的能量變化與法則波動，警惕可能存在的巡邏者或自動防御機制。

終于，在穿越了一層仿佛由無數(shù)細微、扭曲、閃爍著暗金色澤的經(jīng)文和復雜到令人頭暈目眩的禁錮符咒共同構(gòu)成的、堅韌而冰冷的無形時空壁壘之后——那感覺，像是強行擠過了一層覆蓋著無數(shù)尖刺冰凌的厚重橡膠——眼前的景象豁然一變！所有的混亂、所有的色彩、所有的聲音仿佛瞬間被隔絕在外，一種極致的、死寂的“秩序”撲面而來！

他抵達了“通道”的盡頭，立于一片虛無的、仿佛是世界隔膜的邊界之上，如同站在懸崖邊緣，俯瞰著此次冒險的最終目標——那引發(fā)三界時空大規(guī)模紊亂的核心病灶之一！

那并非一個通常意義上的“世界”或“星球”，沒有環(huán)繞的星環(huán)，沒有晝夜交替的恒星，甚至沒有清晰的邊界。映入楊澤眼簾的，是一片無比廣袤、卻又死氣沉沉到讓人窒息的天地。

天空，是永恒的、令人壓抑的昏黃色。仿佛籠罩著一層永遠無法被風吹散、厚重如鉛的塵埃與暮氣，看不到日月星辰應有的軌跡與光芒，只有一輪如同巨大、毫無生氣的眼睛般的“偽日”，高懸于天幕中央。它散發(fā)著冰冷、蒼白的光暈，投下的光芒沒有絲毫溫暖與生機，反而像探照燈一樣，帶著一種無情的、冰冷的審視與威壓，掃視著大地的每一個角落，任何與這“秩序”不符的異動，似乎都會立刻引來它的注視。

大地上，山川河流的輪廓依稀可辨，但所有的草木，無論是參天古木還是茵茵綠草，皆呈現(xiàn)出一種不自然的、仿佛被強行鍍上一層暗金的色澤，僵硬地維持著某種固定的形態(tài)，缺乏植物應有的柔韌與生機勃勃的綠意。江河湖海的水流緩慢得近乎凝固，看不到波瀾，聽不到水聲，如同一面面巨大而骯臟的鏡子，水面上漂浮著、沉淀著無數(shù)細密的、如同活物般緩緩蠕動游走的暗金色梵文封印流光，它們?nèi)缤械募纳x，汲取著最后一點流動的可能性。

在這片天地最中央的位置，一座巍峨龐大到超乎想象、仿佛支撐起整個昏黃天穹的山脈輪廓，如同一個永恒的陰影，烙印在視野的盡頭。那絕非自然造化所能形成的山巒！其整體形狀，更像是一尊……跌坐于天地之間、低眉垂目、卻散發(fā)著籠罩寰宇意志的巨佛！山脈的起伏勾勒出佛陀的衣紋褶皺，山峰的走勢形成其手印的輪廓，整座“山”本身就是一尊龐大到極致的佛陀法相！而在那“佛山”之上，隱約可見無數(shù)廟宇、宮殿、塔林的輪廓，層層疊疊，一直延伸到“佛首”的位置，那里似乎矗立著最為宏偉的殿宇，如同佛陀的頂髻寶冠。這些建筑無一例外，都散發(fā)著源遠流長、卻又無比壓抑、令人喘不過氣的佛門氣息，只是那佛光不再是他所熟悉的、帶著慈悲與智慧圓融的純凈金光，而是充滿了絕對的、不容置疑的、冰冷無情的統(tǒng)治意志！仿佛佛法在這里，不再是渡人的舟筏，而是禁錮一切的鐵律。

而最讓楊澤感到頭皮發(fā)麻、心神劇震的是，構(gòu)成這片天地基礎架構(gòu)的，并非正常宇宙中那些活躍的、充滿無限可能的天地靈氣與自然衍化的法則之網(wǎng)，而是無數(shù)條粗大無比、閃爍著冰冷暗金色光芒的、由純粹法則凝聚而成的實體“鎖鏈”！這些法則的鎖鏈，如同巨樹深入大地的根系，又似囚籠禁錮鳥兒的柵欄，以中央那座“佛山”為絕對核心和源頭，瘋狂地蔓延出來，深深地扎入虛無的空間，扎入厚重的大地，扎入凝固的水流，扎入那些暗金色的草木，甚至……楊澤能感覺到，它們無形地穿透了這方天地間每一個生靈的軀殼與靈魂！將一切——空間的廣度、時間的流逝、能量的流轉(zhuǎn)，乃至生靈的喜怒哀樂、思維念頭——都牢牢地禁錮、束縛、規(guī)劃在其預設好的、不容更改的“軌道”之上！

這里，就是西游量劫之后，一個被“成功馴化”的世界縮影？一個以佛法為名，行絕對控制之實的“秩序牢籠”？將鮮活的世界，變成了一臺龐大、精密、卻毫無生氣、只為貫徹單一意志而存在的機器！

楊澤能清晰地感覺到，所有從這片死寂天地散發(fā)出的時空波動，都帶著這種僵化、腐朽、禁錮的冰冷特質(zhì)。正是這種與正常宇宙那活潑、多元、充滿生機與不確定性的法則截然相反的“死秩序”，如同一種針對宇宙生命力的惡性病毒，通過某種渠道（極有可能就是連接兩界的時空奇點），持續(xù)不斷地反向侵蝕、干擾、污染著他所屬的三界活潑的法則環(huán)境，才最終導致了波及諸天萬界的大規(guī)模時空紊亂！

“源頭……果然在這里。”楊澤喃喃自語，臉色凝重到了極點，心沉了下去。眼前的景象，比他最壞的想象還要糟糕。這不僅僅是找到孫悟空的問題，更是要直面一個已經(jīng)被完全“改造”的世界，一個將“控制”演繹到極致、并將其視為“圓滿”的恐怖體系。

他不僅要在這里找到被囚禁的孫悟空，更要弄清楚這背后究竟是誰主導、如何運作，以及……最關鍵的是，如何才能打破這個僵死而堅固的“秩序核心”，從根本上斬斷其對三界的污染與干擾，這簡直如同要撼動一座由法則鑄就的山岳！

深吸一口那帶著金屬銹蝕與香火灰燼味道的、令人窒息的空氣，楊澤全力收斂起自身所有的氣息與能量波動，甚至連思維都盡量放緩，變得如同古井無波。他駕馭登云履，使其光芒黯淡到極致，身形化作一粒微不足道、仿佛自然存在的宇宙塵埃，悄然向著這片被嚴密到令人發(fā)指的“秩序”鐵幕所籠罩的晦暗天地，小心翼翼地潛行而去。每一步，都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