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歸來,楊澤的心像是被塞進了一團亂麻,沉甸甸的。灌江口真君神殿那熟悉的飛檐斗拱、肅穆氣息,此刻竟讓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與疲憊。他沒有像往常那樣嘰嘰喳喳地尋找舅舅的身影,而是默不作聲地穿過前庭,徑直回到了自己的偏殿。
殿內(nèi)空無一人,舅舅楊戩果然不在。向值守的梅山兄弟康安裕打聽,得到的答復是二爺有要事在身,已離府多日,歸期未定。具體何事,康安裕語焉不詳,只言是“關(guān)乎三界安穩(wěn)的大事”,神色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楊澤沒有再追問。這一趟外出歷練,見識了太多的理念沖突、人情冷暖,甚至隱隱觸碰到了某些關(guān)于自身命運的沉重話題,他只覺得心神耗損,一種說不出的倦意從骨頭縫里透出來。他不再想著出去闖蕩,也不再琢磨那些復雜的“道”理,只是每日抱著愈發(fā)乖巧安靜的玉兔,有一搭沒一搭地撫摸著趴在一旁打盹的哮天犬光滑的皮毛,在神殿里過著近乎隱居的日子??磿?,打坐,發(fā)呆,看著庭前的云卷云舒,一過便是數(shù)日。
這一日,楊澤對著銅鏡,看著鏡中自己似乎都快要發(fā)霉的小臉,終于決定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出去走走,就逛逛集市,透透氣?!彼麑ψ约赫f。
灌江口的集市依舊熱鬧喧囂,販夫走卒的叫賣聲,孩童的嬉鬧聲,充滿了鮮活的煙火氣。楊澤漫無目的地閑逛著,感受著這份久違的嘈雜與生機。然而,細心的他很快發(fā)現(xiàn)了一些不尋常。集市上咳嗽、打噴嚏的人似乎格外多,不少攤主和行人面露病容,臉色潮紅,精神萎靡。
“怕是季節(jié)交替,染了風寒罷。”楊澤起初并未在意,凡人軀體脆弱,天氣變化生病再正常不過。他逛了一會兒,買了串糖葫蘆,便返回了神殿。
誰知第二天清晨,楊澤竟是從一陣頭暈目眩和渾身滾燙中驚醒的!他掙扎著坐起身,只覺得喉嚨干痛,四肢酸軟無力,伸手一摸額頭,燙得嚇人!
發(fā)燒了?
楊澤愣住了。這怎么可能?他雖年紀尚小,但修行八九玄功已入門,早已筑基,脫離了凡胎俗骨,寒暑不侵,百病難近,怎么可能會像普通人一樣感冒發(fā)燒?
察覺到小主人異常的哮天犬焦急地圍著他打轉(zhuǎn),用濕漉漉的鼻子蹭他的手。很快,梅山兄弟也被驚動,趕了過來??吹綏顫尚∧槦猛t,蜷縮在榻上的模樣,康安裕等人也是大吃一驚。
“小公子這是……”康安裕上前,試圖運起法力,渡入一絲溫和的仙元,想幫楊澤驅(qū)散病氣。然而,那精純的法力進入楊澤體內(nèi),卻如同泥牛入海,非但沒能壓制住那股異常的灼熱,反而似乎激起了某種反應,讓楊澤的體溫又升高了幾分,痛苦地呻吟出聲。
“不行!這病氣有古怪!”康安裕臉色驟變,立刻收手,“尋常風寒絕無可能如此!老四,你快帶哮天犬出去查探,看看灌江口近日是否有異常!”
梅山老四領(lǐng)命,帶著焦躁不安的哮天犬迅速出了神殿。然而,不過半日功夫,他們便臉色難看地回來了。
“大哥,不好了!”老四語氣急促,“灌江口城里,染上這怪病的人越來越多!癥狀都和小公子類似,高燒不退,咳嗽不止!哮天犬嗅遍了全城,它說……它說整座城都彌漫著一種極其細微、卻無比歹毒的‘病氣’!源頭根本無法鎖定,仿佛無處不在!”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接下來的幾天,一場恐怖的瘟疫以驚人的速度在灌江口蔓延開來!家家閉戶,哭聲四起,藥鋪的藥材被搶購一空,街道上再也看不到往日的熱鬧,只有抬著病患和尸體的擔架匆匆而過。絕望的百姓們涌向灌江口香火最盛的真君神殿,在楊戩的神像前跪倒一片,焚香禱告,磕頭祈求,哭喊著:“求真君老爺顯靈!驅(qū)散病魔!救救我們吧!”
香煙繚繞,哀鴻遍野。梅山兄弟看著殿外黑壓壓的祈求人群,又看著偏殿內(nèi)昏迷不醒、氣息越來越微弱的楊澤,心急如焚。康安裕再也顧不得許多,取出一枚緊急傳訊玉符,咬牙捏碎:“必須立刻稟報二爺!”
---
此時此刻,遠在峨眉山地界的楊戩,剛剛完成了他宏大計劃中的又一關(guān)鍵步驟——以“惡舅”的姿態(tài),一番“窮追猛打”,終于將沉香、小玉、敖春、丁香四人逼入了峨眉山境,并巧妙地引導他們走向了斗戰(zhàn)勝佛孫悟空潛修之地??粗料隳切∽訋е鴿M腔的仇恨與不甘,卻又不得不尋求力量的背影消失在峨眉云霧之中,楊戩心中五味雜陳,但總算暫時松了一口氣,可以稍作喘息。
然而,他這口氣還沒喘勻,懷中一枚玉符便驟然發(fā)熱、震動!是灌江口緊急傳訊!
楊戩神識一掃玉符中梅山兄弟倉促留下的信息,臉色瞬間大變!“澤兒病危?灌江口瘟疫?”什么瘟疫能讓筑基的楊澤病倒?什么瘟疫能籠罩全城,讓哮天犬都找不到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