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號”懸浮在已被凈化的巨城中央,周圍是一片詭異的寧靜。曾經(jīng)彌漫的藍綠色輝光和令人心悸的寒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搖籃之心”散發(fā)出的、穩(wěn)定而柔和的白色光芒,照亮了這座遠古文明的宏偉廢墟??諝庾兊们逍?,甚至帶著一種奇異的、如同雨后森林般的清新氣息,仿佛連時間都被洗滌過一般。
但飛船內(nèi)的氣氛,卻比之前面對藍色物質(zhì)時更加凝重。
所有人的目光,都或直接或間接地落在澤維爾身上。
這位神秘的醫(yī)生正背對著大家,站在舷窗前,默默地調(diào)試著一些醫(yī)療儀器,動作一如既往的優(yōu)雅從容,仿佛剛才那個在“搖籃之心”激活時流露出異樣、甚至可能無意中影響了這個遠古系統(tǒng)的人不是他。
最終,還是性子最急的凱恩憋不住了,他抓了抓頭發(fā),湊上前試探著問:“那個……澤維爾醫(yī)生,你剛才……是不是認識那些閃來閃去的符號啊?我看你好像念叨了什么,然后那大白光就對咱們溫柔多了?”
澤維爾頭也沒回,聲音平淡無波:“一種基于能量共振的古老符號系統(tǒng),略有涉獵。巧合而已?!?/p>
“巧合?”沈燼嗤笑一聲,抱著胳膊,大大咧咧地走到澤維爾身邊,上下打量著他,“老子信你個鬼!你這家伙從一開始就神神秘秘的。一個跑江湖的野郎中,哪來這么高級的診所船?又怎么會懂這些連聯(lián)邦頂級數(shù)據(jù)庫里都沒記錄的遠古知識?”
他逼近一步,眼神銳利:“喂,你該不會是……從哪個秘密實驗室里跑出來的實驗體吧?或者,是那個什么‘夜梟’組織派來的臥底?”
這個猜測相當大膽,甚至有點離譜,但放在澤維爾身上,竟然讓凱恩和莉亞都瞬間繃緊了神經(jīng)。
澤維爾終于停下手中的動作,側(cè)過頭,灰色的眼眸懶洋洋地瞥了沈燼一眼,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沈燼指揮官,如果你的想象力只能構(gòu)思出這種三流反派劇本,那我建議你多讀點書。我對把自己改造成怪物或者效忠某個陰暗組織毫無興趣。”
“你!”沈燼被噎了一下,惱火地還想反駁。
“或許……”莉亞猶豫了一下,提出了另一種可能,“澤維爾醫(yī)生是某個隱世的、專門研究失落文明的學者家族的后裔?所以才會擁有這些超越聯(lián)邦常規(guī)認知的知識和技術(shù)?”這個猜想顯得合理了許多。
澤維爾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既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是淡淡地說:“知識本身沒有歸屬,只看誰有能力理解和運用它?!?/p>
他的態(tài)度就像一塊光滑的冰,所有人的試探和猜測落在上面,都滑不留手,得不到任何實質(zhì)性的回應。
凱恩眼珠一轉(zhuǎn),又冒出個想法:“哎!醫(yī)生,你該不會……其實就是這個死掉的文明留下來的后裔吧?像那種……守墓人之類的?”他說完自己都覺得有點扯,縮了縮脖子。
這次,澤維爾連眼皮都懶得抬了,直接無視了他,轉(zhuǎn)身走向醫(yī)療艙方向,丟下一句:“與其在這里進行毫無根據(jù)的幻想,不如來個人幫我檢查一下凌指揮官的身體狀況。剛才的能量波動可能對他尚未完全恢復的精神海有影響?!?/p>
他用工作輕易地轉(zhuǎn)移了話題。
沈燼看著他的背影,氣得牙癢癢,卻無可奈何。他扭頭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凌朔:“凌朔,你怎么看?澤維爾肯定有問題!”
凌朔靠坐在軟椅上,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那雙冰藍色的眼眸卻異常清明。他沒有參與剛才的猜測,只是靜靜地觀察著澤維爾每一個細微的動作、每一句模糊的回應、以及他看向這座廢墟時,眼底深處那一閃而過的、難以捕捉的復雜情緒。
那種情緒,凌朔很陌生,但隱約能感覺到……那不是好奇,不是貪婪,甚至不完全是震驚,而更像是一種……沉痛的悲憫,和一種深切的、無聲的……懷念?
聽到沈燼的問話,凌朔緩緩收回目光,輕聲開口,與其說是在回答沈燼,不如說是在梳理自己的思緒:
“他對這里很熟悉。不是知識層面的熟悉,而是一種……更深的聯(lián)系?!绷杷返闹讣廨p輕敲著扶手,“他否認了所有具體的身份猜測,但沒有否認他與這些遠古知識有關(guān)聯(lián)。更重要的是……”
他頓了頓,看向舷窗外那光芒萬丈的“搖籃之心”。
“他似乎……在愧疚?!?/p>
“愧疚?”沈燼愣住了,“對這些遺跡愧疚?為啥?”
凌朔搖了搖頭:“不清楚。只是一種感覺。他剛才看著‘搖籃之心’啟動凈化時,那種神情,不像是一個單純的發(fā)現(xiàn)者或研究者,更像是一個……未能完成托付的守護者,看到了遲來的曙光?!?/p>
這個解讀遠遠超出了凱恩和莉亞的想象,連沈燼都聽得皺緊了眉頭。太抽象了,但又莫名地讓人覺得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