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強電話里傳來的消息,如同在濃重的烏云層中透出的一絲微光,雖然微弱,卻可能指引著方向。林昊宇掛斷電話后,站在原地沉吟了片刻,晚風(fēng)吹拂著他的發(fā)梢,也吹動著此刻略顯凝重的心緒。
蘇夢瑤敏銳地察覺到他接完電話后氣場的變化,那是一種獵手終于發(fā)現(xiàn)獵物蹤跡時的專注與銳利。她沒有多問,只是安靜地站在一旁。
林昊宇轉(zhuǎn)過身,臉上已恢復(fù)平時的沉穩(wěn),但眼中的光芒未減:“工地這邊差不多了,我讓司機先送你回招待所。”
蘇夢瑤點點頭:“好,你也別太晚。”她頓了頓,還是輕聲補充了一句,“凡事小心。”
“嗯?!绷株挥顟?yīng)了一聲,目送她走向停車的地方,這才快步走向自己的車,對司機道:“回縣委?!?/p>
車上,林昊宇再次撥通了王強的電話,聲音壓得很低:“王書記,具體情況再說細一點?!?/p>
電話那頭,王強似乎在一個相對安靜的環(huán)境,語速很快:“那個老科員叫李福民,還有兩年退休,性格比較懦弱,當時在項目里就是負責(zé)整理資料的邊緣人。我們的人反復(fù)找他談了幾次,政策攻心,也暗示了只要他配合,可以考慮他快退休的情況。他心理壓力很大,最后吞吞吐吐地說,當時孫……那邊的人要求銷毀一批原始憑證的草稿和不合規(guī)的底單,他膽子小,沒敢全燒,偷偷留了一部分,又怕放在家里被發(fā)現(xiàn),就塞進幾個舊紙箱里,借口是廢品,拉回了他老家玉河鄉(xiāng)的房子閣樓上藏著。這么多年過去,不知道還在不在?!?/p>
“玉河鄉(xiāng)……具體地址有嗎?”
“有,他提供了。但我們擔(dān)心這會不會是個陷阱?或者他記憶有誤?”
“任何線索都不能放過?!绷株挥罟麛嗟?,“你立刻安排絕對可靠、身手好的兩名紀委同志,再讓李偉國副局長派一名便衣民警配合,立刻出發(fā),連夜趕往玉河鄉(xiāng)。不要驚動當?shù)剜l(xiāng)政府,直接找到那個地址,秘密取證。記住,第一目標是確保證據(jù)安全,如果情況復(fù)雜或者證據(jù)確在,可以先拍照傳回,原件妥善保管帶回。”
“明白!我親自帶隊去!”王強語氣堅決。
“不,王書記,你留在縣里坐鎮(zhèn),吸引注意力。讓信得過的副書記去。”林昊宇否定了他的提議,“你目標太大,你一動,很多人會睡不著覺,反而可能打草驚蛇。”
王強立刻醒悟:“還是縣長考慮周全!我馬上安排!”
安排完這最關(guān)鍵的一步棋,林昊宇靠在車后座上,閉目養(yǎng)神。車窗外的霓虹燈光在他臉上明滅不定。他知道,這是一步險棋,也可能是一次徒勞的奔波,但更是打破當前僵局最有可能的突破口。
回到辦公室,他并沒有回去休息,而是繼續(xù)處理日常公文,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他需要維持一切正常的假象。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夜色漸深,縣委大樓里只剩下零星幾個辦公室還亮著燈。
凌晨一點左右,林昊宇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條加密信息,來自王強:“人已到位,正在查找。”
林昊宇回復(fù)了兩個字:“小心?!?/p>
等待的過程格外漫長。林昊宇站在窗前,望著樓下寂靜的街道,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窗欞。他的思緒飄得很遠,想到了云海復(fù)雜的局面,想到了孫海峰及其背后的劉旺,甚至想到了京城可能注視著的目光。這次審計,看似是云海的內(nèi)務(wù),實則牽動著許多神經(jīng)。
凌晨兩點四十分,手機再次震動。這次是王強的直接來電。
林昊宇迅速接起,沒有說話。
電話那頭傳來王強壓抑著極度激動的聲音:“縣長……找到了!真的找到了!在一個破舊的樟木箱子底下,用油布包著!雖然有些受潮,但字跡大部分還能看清!里面有原始工程量確認單的草稿,上面有不同筆跡的修改和簽名;有作廢的采購合同,金額和最終版本差異巨大;還有……還有幾張手寫的紙條,像是記錄了一些不方便入賬的‘開銷’和‘打點’,雖然沒寫全名,但提到了職務(wù)和項目縮寫!價值連城??!”
饒是林昊宇心性沉穩(wěn),此刻也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拳頭微微握緊。成了!這一步棋,走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