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但凡是大戶人家,每年端午節(jié)前都會施贈安康粽,卓府自然也不例外。
這可是官眷們露臉博個好名聲的絕佳機會。
洛洛母親去世后,卓府里這些施贈粽子的事兒,便由卓老夫人和魏紫蕓一起操持。
魏紫蕓心里,自然是眼巴巴地盼著今年繼續(xù)由她操持,只是——沈月疏卻是一萬個不愿意。
跟她一起?看她給粽子念咒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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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云合璧,夜幕低垂。
尚未到散值時間,從流就早早趕著車輦到大理寺門前等候,卓大人晨時吩咐他今日早些過來接他。
卓鶴卿穿過三重儀門,腳步輕快,嘴角掛笑,連守門的老吏都覺察到卓少卿今日喜不自勝,像是得了個寶貝。
“從流,去興久齋,快些?!?/p>
卓鶴卿飛速地跨進車輦,他今日要去給月疏和洛洛買些點心。
大理寺與興久齋分別位于樂陽城的東西兩側,距離上算不得近。
他心中暗自焦急,生怕去得晚了,那幾樣心儀的點心便已售罄。
車輦轉過街角,興久齋朱漆匾額高懸,金漆題字熠熠生輝。
新蒸的棗泥糕甜香混著竹屜清氣,在鋪子門口漫成一片暖霧。新炸的椒鹽酥泛著酥香,油酥餅的豬油味纏著玫瑰餡的暖甜,勾得路人頻頻回首。
卓鶴卿向來認定,男子漢大丈夫當以朝政為志,像左云峰那般,動不動就從糕點鋪提上一盒點心,或是從首飾鋪捧出個錦盒,實在是有失體統(tǒng),這般瑣碎之事,本該是女子所為。
然而今日,他卻絲毫不覺丟人,反倒覺得男子做這些事,竟也別有一番意趣。
卓鶴卿正要下車,目光透過紗窗,忽見兩個熟悉的身影從興久齋里走了出來。
剎那間,他渾身的血液好似瞬間凝固。
那個身著墨色錦袍的瘦高個男子,不正是沈棲柏嗎?而他旁邊挽著的則是柳青瑤。
害死胞姐的兩個罪魁禍首,如今竟勾肩搭背一起去買糕點,過上了衣袖相纏的小日子?
沈棲柏當年可是在胞姐的靈前立下重誓:
此生此世,與柳青瑤永不復見。
他可還能記得后日便是胞姐的忌日?
卓鶴卿的手指死死扣住窗框,心口疼得發(fā)木,仿佛有人拿著鈍刀,一下下刮著肋骨。
方才還覺得香甜的槐花香,此刻哽在喉頭,化作一團腥苦。
卓鶴卿深吸一口氣,強迫平靜下來,對從流道:“回卓府吧?!?/p>
從流心頭一跳,當即勒馬甩鞭,兩匹青驄馬同時擺首,車輪碾過昨夜新落的槐花,花瓣在轍印里嵌成兩道淺痕,亦如兩道難以修復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