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卿無計,終是放任他們按照自個心性做事。兩人這才魚躍鳶飛,你瞧這倆現在過得多自在舒適,卓家的事也被他倆處理得妥妥帖帖。橘樹莫移淮北,實休栽南園。世間萬物,無論男子仕途還是女子婚配,各得其宜方是大道,切莫強求。”
卓老夫人面上說的是橘枳和從流、從沙,實在字字都精準地敲打在魏紫蕓的心上。
卓老夫人本不想把話說絕,讓魏紫蕓能知難而退,哪料家宴后,那魏紫蕓非但沒有收斂,反倒愈發(fā)沒了分寸。
前日里,竟又弄出那紙箋的幺蛾子,直把卓老夫人氣得忍無可忍。
沈月疏此時腦子里卻全是卓鶴卿在大雪天被歹人伏擊的畫像,只覺得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緊緊攥住了,一陣陣發(fā)緊,又酸又澀。
從前只瞧見他是皇上的心腹,身居高位,何等風光煊赫。
可如今才明白,他這一路走來的每一步,背后都藏著數不清的兇險與艱難,自己又忍不住有些心疼他。
丫鬟不多時便捧著個紫檀木托盤進來,托盤上覆著層軟緞。
掀開時,一匹云錦驟然映入眼簾——月白的底子上,以極淺的銀灰與淡青絲線,織出疏朗的纏枝暗紋。
光線流轉間,那暗紋若隱若現,似月光灑落窗欞投下的清影,含蓄而精致,通體透著一種不喧鬧、卻難以忽視的溫潤光華。
卓老夫人看著她眼中的憂慮,猜到她對卓鶴卿也是上了心的,語氣愈發(fā)溫和:
“這云錦金貴,尋常人家難得一見,鶴卿特意囑咐我,說這料子最配月疏了,讓你做幾身好看的衣裙,這般上心,幾時見過他對旁人如此?”
卓老夫人拍了拍沈月疏的手,目光掃過魏紫蕓:
“任誰都不及你這個娘子在他心里的地位,紫蕓,你說說看,可見到他對旁人這般上心?”
“伯母說的是。”
魏紫蕓沒想到老夫人給自己還拋了個問題,愕然抬眼,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陰霾。
沈月疏怔怔地坐在那兒,恍然大悟,這突如其來的親昵,原是一場做給旁人看的戲,一場為她正名、逼退覬覦者的戲。
即是如此,那便陪著婆母把戲唱好。
只見沈月疏微微垂首,嘴角噙著溫軟的笑意:
“卓君待我素來周全。只是他心思沉,行事又不喜張揚,許多事…都默默做了,卻從不言語。這份心意,我都記在心里。往后定好好打理家事,也不辜負他這番疼惜,更不辜負母親您的體恤?!?/p>
卓老夫人聽聞此言,笑容更深,接著道:
“他素來對你放心。前幾日的家宴,他在我面前對你夸了又夸,我耳朵都快起繭子了。他面上冷著,是有些舊事……橫著,讓他性子悶了些。這結,終須你來解。七日后是他的生辰,讓他瞧瞧你的心意,可好?”
卓老夫人對沈月疏是認可的,當初把她娶進門是因為清遠寺的卜卦,可這背后的緣由,遠不止這看似玄妙的卜卦。
自己早就聽說她是樂陽城里名動京華的閨秀,姿容絕世、行止端方。
后來在賞花宴中留心觀察一二,更是覺得這才是卓家主母的不二人選,所以才會摒棄恩怨到沈家提親。
話說回來,若非這點恩怨,沈莫尊那只老狐貍怕是也不會舍得自家姑娘來做個續(xù)弦。
”嗯。月疏自會好好準備?!?/p>
沈月疏壓低嗓音,目光落在自己交疊的手上。
其實自己這些日子一直想繡個香囊給他,但又怕被他拒絕,所以遲遲未曾動手,如今倒是可以借著生辰這個由頭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