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城主府那令人窒息的威壓范圍,王浩和阿寧并未感到絲毫輕松。司徒弘那看似溫和實則鋒芒內(nèi)斂的警告,如同無形的枷鎖,纏繞在心頭。兩人沒有耽擱,徑直回到了青嵐閣,與憂心忡忡的林若薇匯合后,甚至連片刻休整都顧不上,便立刻動身,再次來到了那條仿佛與世隔絕的說書巷。
踏入“孟記書場”,那熟悉的、混合著陳舊書卷與廉價檀香的氣息撲面而來,竟讓三人有種恍如隔世的安心感。書場內(nèi)依舊昏暗冷清,只有零星一兩個老聽眾在打著瞌睡。孟先生還是那般模樣,枯瘦的身軀蜷在臺后的木椅上,眼皮耷拉著,似睡非睡,手中那塊暗沉的醒木仿佛與他融為一體。
然而,當王浩三人走近,尚未開口,孟先生那一直耷拉著的眼皮,便緩緩抬了起來。這一次,他眼中沒有了平日里的渾濁與睡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明與凝重,那目光銳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直接落在王浩和阿寧那初成的金丹之上,更仿佛看穿了他們方才在城主府經(jīng)歷的一切。
“回來了?!泵舷壬穆曇粢琅f沙啞,卻帶著一種洞悉世事的疲憊,“宴無好宴,可是如此?”
王浩心中一凜,知道瞞不過這位深不可測的師叔,便將宴會上司徒弘如何拿出“斷章”試探,如何以神識傳音威逼利誘,以及最后那番隱含威脅的警告,原原本本地敘述了一遍,未有絲毫隱瞞。
孟先生靜靜地聽著,枯瘦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醒木,臉上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這一切早在他的預(yù)料之中。直到王浩講完,他才緩緩嘆了口氣,那嘆息聲中帶著一種復(fù)雜的意味,有無奈,有嘲諷,也有一絲極淡的追憶。
“司徒弘……果然還是老樣子?!泵舷壬鷵u了搖頭,渾濁的目光似乎望向了遙遠的過去,“他對各種上古秘法、奇特傳承的貪婪,從未改變。尤其是……與‘言’之一道相關(guān)的?!?/p>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王浩和阿寧身上,變得無比嚴肅:“你們可知,他手中那塊‘斷章’,從何而來?”
王浩三人皆是搖頭。
“那是數(shù)十年前,他與周言師兄一次‘論道’后,所獲得的‘戰(zhàn)利品’。”孟先生語氣平淡,卻拋出了一個驚人的信息,“說是論道,實則是一場不見硝煙的爭奪。司徒弘覬覦師兄的‘道說’真?zhèn)饕丫茫且淮?,他借助城主府勢力,布下局面,逼得師兄不得不以一塊碑體殘片為注,與他進行了一場神識與道境的比拼。”
孟先生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師兄雖勝了半籌,保住了核心傳承,但也被迫留下了那塊‘斷章’。自那以后,司徒弘便對‘道說’傳承更加念念不忘,一直在暗中搜尋周言師兄的下落,以及其他的碑體殘片。你們二人身負‘安’字真意,又凝結(jié)了蘊含言力的金丹,在他眼中,無異于黑夜中的明燈,他豈會放過?”
王浩三人聽得心頭沉重,沒想到司徒弘與周言之間,還有這樣一段過往。這也解釋了為何司徒弘一見到他們,便如此肯定他們與周言傳承有關(guān)。
“師叔,那我們?nèi)缃裨撊绾问呛??”林若薇忍不住輕聲問道,臉上滿是憂慮。被一位金丹后期的大修士,還是一城之主盯上,這種感覺足以讓人窒息。
孟先生沉默了片刻,目光掃過三人,最終做出了決斷,語氣斬釘截鐵:
“走!必須盡快離開萬仙城!”
他看著王浩和阿寧,眼神銳利:“你們初成金丹,根基未穩(wěn),雖有潛力,但遠不是司徒弘的對手。他今日沒有用強,一是顧忌場合,二是不愿徹底撕破臉皮,三也是想放長線釣大魚,看看你們背后是否還有其他人,或者能否引出周言師兄。但這份耐心,絕不會持續(xù)太久!”
“萬仙城,已成是非之地,龍?zhí)痘⒀?!繼續(xù)留在這里,你們的一舉一動都將在他監(jiān)視之下,如同甕中之鱉,遲早會被他找到突破口,屆時再想走,就難如登天了!”chapter_();
孟先生的話語如同冰水,澆醒了還存有一絲僥幸的三人。他們知道,孟師叔的判斷絕非危言聳聽。
“可是……天下之大,我們又能去往何處?”阿寧撓了撓頭,感覺剛結(jié)丹的喜悅還沒捂熱乎,就要開始逃亡生涯,著實憋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