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吟唱的韻律和難以言喻的莊重:
“……直至陰陽交泰,龍虎交匯,水火相濟,凝結出一顆圓坨坨、光灼灼、蘊含無上造化、溝通天地本源的……‘金丹’!”
“金丹期!”
這三個字如同帶著萬鈞雷霆之力,狠狠砸在阿寧和王浩的心坎上!油燈的火苗似乎也感應到了某種無形的氣勢,劇烈地搖曳了一下!
“金丹一成,神通自生!飛天遁地,呼風喚雨,移山填海,壽逾千載!金丹修士,已是陸地神仙一流,動念間可決萬千生靈生死!其威能,已非我等凡俗可以揣度!”老周頭的語氣充滿了敬畏和向往,仿佛在描述一個遙不可及的夢境。
阿寧聽得完全癡了,嘴巴微張,腦海中全是那顆金光燦燦、蘊含無窮偉力的金丹,想象著自己也能御風而行,揮手間山崩地裂。王浩則被這描述中蘊含的龐大能量和生命層次躍遷所深深震撼,破碎鏡片后的眼睛閃爍著難以置信的光芒。
老周頭端起粗陶碗,又喝了一口涼水,似乎在平息心緒。他看著兩個沉浸在震撼中的少年,渾濁的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其復雜的光芒,有追憶,有向往,但更多的是一種深沉的、仿佛刻入骨髓的……疲憊和了然。
“金丹……并非終點?!彼穆曇舻统料氯?,帶著一種訴說禁忌般的飄渺,“傳說中,金丹蘊養(yǎng)至極致,可破丹成嬰,孕育出與本體一般無二、卻更加契合天地的‘元嬰’!元嬰修士,神游太虛,瞬息萬里,神通廣大,近乎不死不滅!”
“更有那化神之境……元神顯化,寄托虛空,一念生世界,一怒星河碎……此等境界,已是真正的仙神一流,只存在于遠古傳說和這《墟界仙蹤》的只言片語之中了?!?/p>
化神!一念生世界!一怒星河碎!
這些描述已經完全超出了阿寧和王浩的想象極限!兩人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對那浩瀚無垠、偉力通天的境界的無限向往和深深敬畏!油燈的光暈似乎也變得朦朧起來,小屋的土墻仿佛消失不見,眼前只剩下那無垠星河、破碎世界的恢弘景象!
老周頭看著兩個少年眼中那燃燒的、近乎狂熱的向往之火,沉默了片刻。灶膛里的余燼徹底熄滅,最后一點暖意也消散了,只剩下油燈搖曳的微光和鍋里糊糊漸漸冷卻的氣息。小屋里的溫度仿佛也隨之下降。
他緩緩合上了膝上那本泛黃的《墟界仙蹤》,發(fā)出輕微的沙沙聲?;椟S的燈光下,他那張布滿深刻皺紋的臉顯得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蕭索。
“煉氣、筑基、金丹、元嬰、化神……”老周頭的聲音重新變得沙啞低沉,如同在陳述一個冰冷的事實,將那剛剛點燃的、熊熊燃燒的向往之火,一點點澆滅,“一步一登天,一步一生死。每一步,都是億萬骸骨鋪就的通途。落塵鎮(zhèn)的土,埋不下金丹修士的一根指頭;沉沙原的風,吹不動元嬰大能的一片衣角?!?/p>
他渾濁的目光如同冰冷的井水,落在阿寧和王浩身上,帶著一種洞穿世事的殘酷清醒:
“這《墟界仙蹤》里的境界,聽聽就好。當個故事,做個夢。在這濁氣如鉛、清氣如絲的落塵鎮(zhèn),能活著……就不錯了?!?/p>
說完,他不再看兩人,起身走向土灶,開始攪動那鍋早已涼透、凝結成塊的糊糊。
阿寧和王浩僵坐在冰冷的地上,心頭那剛剛升騰起的、直沖云霄的狂熱和向往,如同被兜頭澆了一盆冰水,瞬間冷卻、凝固。老周頭最后那冰冷的話語和殘酷的現(xiàn)實,像沉重的枷鎖,再次套在了他們的脖子上。油燈的火苗在木墩上跳躍著,將兩個少年失魂落魄的影子投在粗糙的土墻上,拉得很長,很暗。那些飛天遁地、移山填海的境界,仿佛只是油燈幻化出的、一觸即碎的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