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如墨。
丁字房內(nèi),劣質(zhì)油脂燈豆大的火苗在破陶碗里茍延殘喘,投下昏黃搖曳、鬼影幢幢的光暈??諝饽讨刮?、汗臭、劣質(zhì)藥粉的刺鼻氣息,還有一絲新鮮血液的鐵銹甜腥。阿寧側(cè)躺在冰冷濕透的草席上,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左臂的傷口,帶來深入骨髓的撕裂痛楚。經(jīng)脈里殘留的土屬性靈力如同無數(shù)細小的火蟻在啃噬、灼燒,讓丹田氣旋的運轉(zhuǎn)都變得滯澀艱難。
張翠熬制的苦艾灰和凝神花葉藥泥敷在傷口上,帶來一絲清涼鎮(zhèn)痛,卻無法深入撫平那跗骨之蛆般的靈力灼痛。他緊咬著牙關,額角青筋跳動,冷汗混著濕氣不斷滑落,浸濕了身下霉爛的草席。意識在劇痛的潮水中沉浮,仿佛隨時會被拖入冰冷的深淵。
王浩坐在一旁,破碎鏡片后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針,一遍遍掃過阿寧痛苦扭曲的臉和那被暗紅血漬浸透的繃帶。他手中那塊邊緣磨損的石片已被放下,大腦卻在高速運轉(zhuǎn),冰冷地計算著藥效吸收率、傷勢惡化曲線、以及可能的后遺癥。張翠伏在阿寧腳邊,累得沉沉睡去,小臉上還殘留著擔憂的淚痕。李石則如同沉默的巖石,盤坐在陰影里,沉靜的眼睛里映著阿寧的痛苦,指關節(jié)無意識地捏得發(fā)白。
就在阿寧感覺那土屬性靈力的灼燒感如同巖漿般即將吞沒心脈,意識開始模糊的剎那——
他胸口緊貼肌膚的地方,那枚貼身懸掛、從未離身的、刻著古樸“安”字的木牌,毫無征兆地傳來一陣極其清晰、如同心臟搏動般的灼熱悸動!
這悸動并非源于靈氣的滋養(yǎng),而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被生死危機所激發(fā)的本能回應!
“嗡……”
一聲極其微弱、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嗡鳴在阿寧意識中響起!
緊接著!
那枚溫潤古樸的木牌表面,驟然亮起一層肉眼幾乎不可見的、極其淡薄卻無比純粹的金色光暈!這光暈如同初生的晨曦,柔和而堅韌,瞬間穿透了單薄的灰布衣衫,無聲無息地擴散開來,將阿寧的胸口、尤其是靠近心脈的區(qū)域,溫柔地籠罩其中!
一股難以言喻的、帶著古老滄桑氣息的溫潤暖流,如同最純凈的甘泉,從木牌中汩汩涌出!這股暖流并非直接沖擊傷口,而是極其靈巧地、帶著某種至高無上的安撫意志,瞬間融入阿寧的經(jīng)脈之中!
奇跡發(fā)生了!
那原本如同跗骨之蛆、瘋狂肆虐的土屬性異種靈力,在遇到這股淡金色暖流的瞬間,竟如同烈日下的冰雪,發(fā)出“嗤嗤”的微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瓦解!那股深入骨髓的灼燒感和滯澀感,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撫平,迅速消退!
更奇妙的是,這股暖流所過之處,如同最高明的醫(yī)者,不僅祛除了異種靈力的侵害,更在極其細微地滋養(yǎng)、修復著被撕裂的經(jīng)脈,甚至……隱隱滲透到左臂尺骨那細微的裂痕處,帶來一絲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促進骨骼愈合的麻癢感!
阿寧猛地睜大眼睛!瞳孔因極致的震驚而驟然收縮!
他清晰地“感覺”到了!
那層淡金色的光暈!那股溫潤古老、帶著“安”字氣息的暖流!
是它!是這塊老周頭留下的、刻著“安”字的木牌!
它不僅僅是一塊進入青嵐谷的信物!
它在護主!在生死關頭,護住了他的心脈!祛除了致命的異種靈力!甚至……在加速他的傷勢恢復!
這突如其來的、源自木牌的庇護,如同黑暗中點燃的火把,瞬間驅(qū)散了瀕死的冰冷和絕望!阿寧貪婪地引導著體內(nèi)殘存的靈力,小心翼翼地配合著這股溫潤的暖流,一遍遍沖刷著受傷的經(jīng)脈。劇痛依舊清晰,但那股令人窒息的灼燒感和滯澀感卻大大減輕,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強大力量守護、被溫柔撫慰的奇異安寧。
胸口琉璃碎片也仿佛被木牌的異動所引動,傳來一陣陣清晰而舒適的溫熱悸動,與木牌散發(fā)的淡金色暖流隱隱共鳴,共同滋養(yǎng)著阿寧的身體。
王浩一直緊盯著阿寧的狀態(tài)。就在木牌異動、淡金光暈亮起的剎那,他那雙如同精密儀器般的眼睛,捕捉到了阿寧臉上那瞬間褪去的瀕死灰敗和取而代之的、帶著震驚的生機!更捕捉到了阿寧周身氣息的微妙變化——那股因異種靈力侵蝕而變得紊亂暴躁的氣息,正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穩(wěn)定、平和下來!
“木牌!”王浩的聲音低沉而急促,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打破了房間的死寂。他銳利的目光瞬間鎖定阿寧胸口那被衣衫掩蓋、卻透出極其微弱金色光暈的位置!“氣息源頭!能量波動模式:未知!效果:強力祛除異種靈力,穩(wěn)定心脈,加速組織修復!初步評估:護主型被動觸發(fā)法器!效能等級:遠超預期!”
王浩的分析如同冰水,瞬間澆醒了沉睡的張翠和沉默的李石。
張翠揉著惺忪的睡眼,茫然地看著阿寧,隨即驚喜地發(fā)現(xiàn)他蒼白的臉上似乎恢復了一絲血色,呼吸也平穩(wěn)了許多!“阿寧哥?你……你好點了?”
李石猛地站起身,沉靜如深潭的眼睛里爆發(fā)出難以置信的精光,死死盯著阿寧胸口的位置!那層淡薄卻堅韌的金色光暈,雖然微弱,卻如同黑夜中的燈塔,刺破了他眼中慣有的麻木!chapter_();
阿寧在王浩的攙扶下,艱難地坐起身。他顫抖著右手,極其鄭重地從脖頸上摘下那根用堅韌草繩系著的古樸木牌。木牌入手溫潤,那枚古樸蒼勁的“安”字刻痕,在昏黃的燈光下,仿佛流淌著內(nèi)斂的光華。入手的分量,似乎比往日更加沉甸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