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塵鎮(zhèn)的晨光,渾濁如鐵銹水,艱難地滲入低矮土屋的破窗欞,在冰冷粗糙的泥地上投下幾道慘淡的光斑。沉甸甸的行囊勒進(jìn)阿寧和王浩瘦弱的肩膀,削尖的木矛和捆著石片的短棍緊握在手中,冰冷的棱角硌著掌心,傳遞著孤注一擲的決心和一絲無法抑制的微顫??諝饫飶浡旨Z餅的焦糊味、舊皮囊的腥膻、木頭石片的冷冽,以及一種濃得化不開的、鐵銹般的離別氣息。
阿寧最后看了一眼主屋那扇緊閉的、隔絕了最后一絲光線和那個(gè)沉重背影的木板門。門內(nèi)一片死寂,仿佛昨夜那半塊傷藥的饋贈(zèng)、那聲悠長的嘆息和門軸的呻吟,都只是他恍惚間的錯(cuò)覺。褲袋深處(行囊已背好,但貼身處的溫?zé)岣幸琅f清晰)的琉璃碎片傳來一陣溫潤而沉靜的搏動(dòng),像是在無聲地催促。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鼻、帶著濃重塵土的空氣,仿佛要將落塵鎮(zhèn)這最后一點(diǎn)帶著陳舊煙味和草藥氣的空氣刻入肺腑。然后,他猛地轉(zhuǎn)過身,背對(duì)著那片承載了短暫庇護(hù)與無盡沉重的黑暗,枯瘦的手指緊緊攥著肩上的行囊?guī)ё?,骨?jié)因?yàn)橛昧Χl(fā)白。
“走!”阿寧的聲音帶著一種強(qiáng)行壓抑的嘶啞和決然,像是給自己下達(dá)最后的命令。
他抬腳,邁向了土屋那扇同樣吱呀作響、通往外面世界的破木板門。木矛冰冷的尖端在昏暗中劃出一道微弱的弧光。
就在他即將跨過那道低矮、被無數(shù)腳步磨得凹陷發(fā)亮的木頭門檻時(shí)——
腳下不知是踢到了門檻的凸起,還是被行囊的重量帶偏了重心,又或者僅僅是連日緊繃的神經(jīng)在這一刻松懈導(dǎo)致的疏忽……
阿寧只覺得腳踝處傳來一股別扭的力道!身體瞬間失去了平衡!
“啊!”一聲短促的驚呼!
他整個(gè)人如同斷了線的木偶,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蹌?chuàng)涞?!沉重的行囊?guī)е薮蟮膽T性,狠狠將他向前摜去!
電光火石之間!阿寧下意識(shí)地伸出雙手,試圖撐住冰冷的地面!
“噗嗤!”
一聲令人牙酸的、皮肉被利物割裂的悶響!
阿寧的左手掌心,不偏不倚,重重地按在了門檻外泥地上嵌著的一塊邊緣如同犬牙般參差、顏色暗沉、帶著尖銳棱角的碎石上!
鉆心刺骨的劇痛瞬間從掌心炸開!如同無數(shù)燒紅的鋼針狠狠扎入神經(jīng)!
“呃啊——!”阿寧發(fā)出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吼!身體因?yàn)閯⊥炊偷仳榭s起來!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
殷紅的鮮血如同決堤的溪流,瞬間從被碎石割開的、深可見肉的猙獰傷口中涌出!迅速染紅了冰冷的碎石,染紅了周圍灰白的泥土,也染紅了他枯瘦的手腕!濃烈的、帶著鐵銹味的血腥氣瞬間在冰冷的晨風(fēng)中彌漫開來!
劇痛讓他眼前發(fā)黑,渾身控制不住地顫抖,牙齒死死咬住下唇才沒讓更凄厲的慘叫沖出喉嚨。褲袋里的琉璃碎片傳來一陣劇烈而混亂的溫?zé)峒聞?dòng),仿佛也感受到了這突如其來的創(chuàng)傷。
“阿寧!”王浩的驚呼在身后響起!他一步搶上前,破碎鏡片后的眼睛瞬間瞪大,死死盯著阿寧血流如注的左手!那猙獰的傷口邊緣翻卷著,暗紅的血肉和灰白的筋膜在鮮血中若隱若現(xiàn),觸目驚心!
巨大的驚駭和憤怒瞬間攫住了王浩!他猛地抬頭,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掃過那塊染血的、帶著猙獰棱角的碎石!這絕不是意外!這碎石的位置!這鋒利的棱角!仿佛……仿佛是被人刻意放置在這里!一個(gè)惡毒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