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如同粘稠的膠質(zhì),每一步都帶著沉重的濕氣。王浩雙手緊捧著那卷散發(fā)著微弱淡金毫光的破舊冊子,如同捧著在無盡夜海中唯一的光源。阿寧緊隨其后,木矛的尖端警惕地?fù)荛_前方纏繞的、濕漉漉的藤蔓,破碎鏡片后的眼睛和感知全開的阿寧共同構(gòu)筑著脆弱的防線。冊子上,“歸元”二字的毫光如同最忠誠的向?qū)?,在濃霧中倔強地指明方向,引領(lǐng)著他們穿透這片能吞噬感知的灰白迷宮。
時間在濃霧中失去了意義?;蛟S是一天,或許是更久。只有行囊中水囊那緩慢卻持續(xù)的滲漏聲,以及阿寧左手傷口深處持續(xù)傳來的麻癢鈍痛,提醒著他們時間的流逝和身體的疲憊。琉璃碎片在胸口傳來溫潤而沉靜的搏動,但在這隔絕一切的濃霧中,那搏動似乎也被蒙上了一層薄紗。
終于,在精神和體力都瀕臨極限之際,變化悄然發(fā)生。
周圍的霧氣,似乎……稀薄了一絲?
不再是那種濃得化不開的牛乳狀。絲絲縷縷的灰白霧氣開始變得通透,慘淡的、帶著綠意的天光艱難地穿透下來,在地面的腐殖層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視野從十步之外,漸漸擴展到了二十步、三十步……
王浩猛地停下腳步,破碎鏡片后的眼睛死死盯著前方!他手中的冊子,“歸元”二字的淡金毫光,在霧氣變淡的此刻,非但沒有減弱,反而如同被注入了新的活力,驟然間變得更加明亮、更加穩(wěn)定!那光芒不再僅僅是毫光,而是如同實質(zhì)的、溫暖的金色絲線,清晰地纏繞在“歸元”二字之上,筆直地指向正前方!
“快到了!”王浩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帶著一絲顫抖。
阿寧也感受到了!胸口琉璃碎片的搏動陡然變得清晰而有力!不再是溫潤的暖意,而是一種……如同共鳴般的、帶著輕微震顫的灼熱!仿佛前方有什么東西,正在強烈地呼喚著它!
兩人精神大振,疲憊感似乎被瞬間驅(qū)散!他們加快腳步,循著冊子光芒最盛的方向和琉璃碎片的強烈悸動,奮力撥開最后幾叢濕漉漉的、帶著尖刺的低矮灌木。
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
濃霧在這里仿佛被無形的力量阻隔,退散殆盡。他們站在一處相對開闊的山坳入口處。山坳不大,三面被陡峭的、覆蓋著墨綠色苔蘚和怪異藤蔓的灰黑色巖壁環(huán)抱。巖壁下方,地面不再是深厚的腐殖層,而是鋪著一層相對干燥的碎石和沙礫。
而在山坳最深處,緊靠著最陡峭的那面巖壁……
矗立著一座石屋。
石屋!
與周圍原始蠻荒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卻又帶著一種歷經(jīng)無盡歲月沖刷后的、死寂的和諧。
它由巨大的、未經(jīng)雕琢的灰黑色巖石壘砌而成,石塊表面布滿風(fēng)吹雨打的痕跡和厚厚的青苔。屋頂早已坍塌了大半,只剩下幾根粗大的、同樣覆蓋著苔蘚的石梁歪斜地指向天空,如同巨獸斷裂的肋骨。殘存的墻壁也布滿裂痕,一些地方甚至已經(jīng)傾頹,露出黑洞洞的內(nèi)里。藤蔓如同貪婪的巨蟒,纏繞著殘垣斷壁,從破碎的窗口和屋頂?shù)钠贫粗刑匠雠で闹w。
破敗。
腐朽。
死寂。
然而,就在這座破敗石屋前,一片相對平整的碎石空地上,幾塊同樣灰黑色、半埋于沙礫和枯葉中的石碑,散亂地矗立著。
石碑不高,大多只到人腰際。表面同樣覆蓋著厚厚的苔蘚和歲月沉淀下的污垢。但就在那些苔蘚剝落、污垢較少的區(qū)域……
赫然可以看到一道道深深的刻痕!
那刻痕并非文字,而是扭曲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帶著某種奇異韻律的……線條和符號!
有些如同糾纏的藤蔓,有些如同閃爍的星辰,有些如同流淌的水波……它們的邊緣在透過稀疏樹冠照射下來的慘淡天光下,隱隱流轉(zhuǎn)著一絲極其微弱、近乎難以察覺的……非金非玉的黯淡光澤!
阿寧和王浩的呼吸,在這一刻同時停滯!chapter_();
心跳如同失控的鼓槌,瘋狂地敲打著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