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五年的春天,冰雪消融,但西山面臨的戰(zhàn)略困境卻愈發(fā)清晰。盡管內部整頓卓有成效,金融體系初步穩(wěn)固,但一道無形的枷鎖正越收越緊——來自以晉商為首的舊商業(yè)聯(lián)盟和明朝朝廷的經濟封鎖。
這一日,工械營大總管王鐵柱和兵仗局新任主事(原王鐵柱副手)聯(lián)袂闖入林楓的書房,臉上都帶著難以掩飾的焦慮。
“伯爺!大事不好!”王鐵柱聲音沙啞,將一份清單重重放在林楓案頭,“這是上個月各種原料的入庫量!硫磺入庫不足往年三成,硝石更是只有兩成!照這個速度,最多三個月,我們兵工廠的新式火藥和炮彈生產線就得停工!庫存的原料,優(yōu)先保障軍隊實彈訓練后,已所剩無幾!”
兵仗局主事補充道:“不僅是火藥原料,制造槍管炮管所需的特殊礦石、用于蒸汽機密封的橡膠、乃至制造精密儀器所需的水晶石,輸入量都銳減!陸上商路,幾乎被完全掐斷了!”
林楓看著清單上觸目驚心的數(shù)字,眉頭緊鎖。他深知,西山的軍事優(yōu)勢建立在強大的工業(yè)能力之上,而工業(yè)的血液就是這些源源不斷的原材料。一旦斷供,鋼鐵巨獸將淪為無牙老虎。
“查清楚了嗎?主要卡在哪些環(huán)節(jié)?”林楓沉聲問。
旁邊的陳文淵立刻回道:“回伯爺,已經查明。晉商利用他們在北方龐大的商業(yè)網(wǎng)絡,高價收購、囤積這些物資,同時利用其在官府的影響力,在各大關卡嚴查通往西山的商隊,凡涉及戰(zhàn)略物資,一律以‘資敵’、‘違禁’等名目扣留。朝廷也默許甚至暗中支持此舉。”
“陸路……看來是走不通了。”林楓站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東亞地圖前,目光投向了東方那一片廣闊的藍色區(qū)域——大海。
他的手指沿著海岸線滑動,最終點在了兩個地方:“天津衛(wèi)……登州……”
“伯爺?shù)囊馑际牵俊标愇臏Y若有所悟。
“陸權已被封鎖,我們必須擁抱海權!”林楓轉過身,目光銳利,“立刻啟動‘深藍計劃’!我們要在海上,開辟一條不受制于人的生命線!”
他下達了一連串命令:
“第一,選址與建設。由工貿司牽頭,格物院工程部協(xié)助,秘密前往天津衛(wèi)和登州勘察,選擇一處隱蔽且易于防守的港灣,立即開始港口和造船廠的基礎建設。港口要有炮臺護衛(wèi),造船廠要能建造五百噸以上的武裝帆船?!?/p>
“第二,人才招募。周文望,你負責此事。不惜重金,招募沿海所有熟悉海事的船工、水手、導航員(火長),哪怕是曾經與倭寇、佛郎機人打過交道的,只要愿意為我所用,過往不究!同時,在河口集和西山,招募水性好的年輕人,組建‘西海水師學堂’,由老水手和格物院的人共同授課,培養(yǎng)我們自己的海軍人才!”
“第三,艦船設計。王鐵柱,格物院機械部和你們工械營合作,立即著手設計一款適合近海航行、具有一定運載能力和自衛(wèi)火力的混合動力帆船。要充分利用我們的蒸汽機技術,設計輔助動力系統(tǒng),確保在無風條件下也能機動。”
“第四,外交與貿易。陳文淵,你設法通過南方的關系,接觸在濠鏡(澳門)、雞籠(臺灣)等地活動的佛郎機(葡萄牙)、紅毛夷(荷蘭)商人。我們可以用玻璃、精良武器、時鐘等他們感興趣的貨物,交換硫磺、硝石、橡膠、乃至他們手中的南洋海圖!”
命令一道道發(fā)出,整個西山機器再次高速運轉起來,但這一次,它的方向是浩瀚的海洋。
幾天后,一隊精干人馬帶著林楓的手令和充足的資金,悄然離開西山,向東奔赴海邊。與此同時,關于招募水手和設立水師學堂的告示,也在沿海地區(qū)和一些內陸水鄉(xiāng)悄然流傳開來。
伯府密室內,林楓看著“知微”屏幕上根據(jù)現(xiàn)有數(shù)據(jù)推演出的海運路線圖和物資獲取概率,眼神深邃。
“主人,根據(jù)現(xiàn)有情報分析,通過海路從日本、琉球乃至南洋獲取硫磺、硝石的可行性高達78。3%。主要風險來自于明朝水師的攔截、海盜襲擊以及海上風浪?!北涞碾娮右魠R報道。
“風險再大,也必須走。”林楓喃喃自語,“不能把命脈,寄托在敵人的仁慈和陸路的暢通上。這片海,我們必須征服?!?/p>
他深知,這一步踏出,西山的命運將真正與海洋綁定在一起。這不僅是解決眼前困境的權宜之計,更是為未來爭奪更大舞臺的必然選擇。一個強大的陸權勢力,必須擁有一支能夠保障其海洋利益的力量。
海權的呼喚,已經響起。西山的車輪,在陸地上碾壓出鋼鐵軌跡后,即將第一次,駛向蔚藍的深水區(q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