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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整合的陣痛（第1頁）

啟明元年，冬。

新生的華夏聯(lián)邦，如同一個剛剛拼接起來的巨人，雖然擁有了龐大的骨架和強勁的心臟，但血肉與神經(jīng)的連接處，仍充滿了摩擦與疼痛。林楓坐在執(zhí)政官府邸的書房內(nèi)，看著各地雪花般飛來的報告，眉頭微蹙。統(tǒng)一的進程，遠比他預想的更為復雜和艱難。

江南，這片以財富和文化自傲的土地，對來自北方、帶著濃重“匠氣”和“武夫”風格的聯(lián)邦政府，充滿了抵觸情緒。

“執(zhí)政官，這是蘇州剛送來的急報?！标愇臏Y將一份文件放在林楓桌上，臉色凝重，“士紳煽動織工罷織，抗議《統(tǒng)一稅制法案》，聲稱新稅‘苛虐’，斷了他們的生計。當?shù)匦氯蔚亩悇展俦粐г谘瞄T內(nèi)，局面僵持?！?/p>

林楓接過報告，快速瀏覽。所謂的“斷了生計”，不過是取消了這些士紳利用功名逃避稅賦的特權，并將他們過去轉嫁給織工的隱性剝削，變成了明碼標價的工商稅。

“背后是誰在主導？”林楓的聲音很平靜。

“初步查明，是幾個與松江府海貿(mào)有千絲萬縷聯(lián)系的大家族，他們與南邊的鄭家，似乎也有些不清不楚的聯(lián)系?！鄙蚰珡年幱爸凶叱?，補充道，“他們不僅在抗稅，還在暗中串聯(lián)，試圖恢復舊式的‘鄉(xiāng)紳自治’，抵制我們派去的流官。”

“鄭家……”林楓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盤踞閩浙沿海、掌控海貿(mào)的鄭芝龍集團，是聯(lián)邦南下整合必須面對的一道坎。他暫時無意與這支強大的海上力量正面沖突，但對方顯然不愿坐視聯(lián)邦的觸角伸向富庶的江南。

“告訴我們在蘇州的人，”林楓下令，“原則問題，寸步不讓。稅，必須收。但方法可以靈活，可以派工作組下去，召集織工代表，向他們解釋新稅法的好處——取消了人頭稅，降低了關卡厘金，長遠看他們的負擔是減輕的。同時，揪出背后煽風點火、試圖暴力抗法的頭目，依法嚴辦，以儆效尤。對于鄭家，暫時以監(jiān)視和威懾為主，不要主動挑釁?！?/p>

相較于南方的經(jīng)濟對抗，北方和西部的軍事整合則更為直接和血腥。

原大明九邊的一些軍鎮(zhèn)，雖然名義上歸附了聯(lián)邦，但許多將領依舊視軍隊為私產(chǎn)，對都督府派去的政工干部和整編命令陽奉陰違，甚至暗中克扣軍餉，縱兵擾民。

“執(zhí)政官，大同鎮(zhèn)副將王樸，拒不接受我軍銜制和參謀部制度，還毆打了我們派去的教導員！”趙勝怒氣沖沖地進來匯報，“他手下那幫兵痞，軍紀敗壞，與土匪無異！若不嚴懲，其他觀望的軍頭必然效仿！”

林楓眼中寒光一閃。他知道，這些舊軍隊的頑疾不除，聯(lián)邦的軍事體系就永遠存在漏洞和隱患。

“盧象升。”

“末將在！”盧象升應聲出列。

“你親自去一趟大同?！绷謼鞯恼Z氣不帶絲毫感情，“帶一個加強營的快反旅，乘火車去。給王樸兩個選擇：第一，無條件接受整編，交出兵權，本人入軍事學院學習改造；第二，視為叛軍，剿滅。”

他頓了頓，補充道：“如果他選擇第二條……不必留情。我要用他的人頭，告訴所有還抱著軍閥夢的人，時代，已經(jīng)變了?！?/p>

盧象升領命而去。一周后，消息傳回，王樸試圖負隅頑抗，被快反旅在炮兵和機槍的支援下，迅速擊潰，王樸本人被陣前正法。大同鎮(zhèn)被徹底打散重組，合格的士兵經(jīng)過政治教育和軍事訓練后補充進聯(lián)邦國防軍，軍官則全部進入軍校回爐。

此舉極大地震懾了其他心懷異志的舊軍將領，軍事整合的步伐驟然加快。

而在思想層面，新舊觀念的拉鋸戰(zhàn)更是無處不在。

顧炎武主持的《聯(lián)邦新報》與張溥在江南艱難維持的《格物學報》，依舊是輿論的主陣地。他們不僅要面對舊文人的口誅筆伐，還要應對民間根深蒂固的迷信和保守思想。

“執(zhí)政官，您看看這個?！鳖櫻孜淇嘈χf過一份來自北直隸某縣的報告，“當?shù)匕傩盏种莆覀冃陆ǖ拿蓪W堂，說讀了格物之書會‘沖撞灶神’，引來災禍。他們更愿意把孩子送去讀《三字經(jīng)》，哪怕先生只是個落第的老秀才?！?/p>

林楓看著報告，有些無奈，又有些理解。數(shù)千年的慣性，非一朝一夕所能改變。

“不必強求，更不能粗暴干涉?！绷謼髦甘荆白尩胤焦俣嘧鼋忉?，讓格物院多搞一些通俗的、有趣的科普展示，比如那個‘摩擦生電’的小實驗，就很能吸引人。同時，我們的蒙學堂，不僅要教格物算學，也要教《聯(lián)邦憲章》，教忠勇愛國（忠于聯(lián)邦，勇于為民），教衛(wèi)生常識。我們要用更好的教育質量和更實用的知識，去贏得人心?！?/p>

他看向顧炎武和張溥：“思想的陣地，需要耐心和智慧。我們要證明，我們的道路，不僅能帶來強盛，更能帶來更好的生活。”

啟明元年的這個冬天，華夏聯(lián)邦在陣痛中艱難前行。林楓如同一個高明的醫(yī)生，時而用溫和的調理化解南方的經(jīng)濟梗阻，時而用鋒利的手術刀切除北方的軍事毒瘤，時而又用耐心的疏導安撫思想上的混亂。

他知道，這是一個必經(jīng)的過程。只有當聯(lián)邦的法律、制度和理念，真正滲透到這個古老國度的每一個角落，取代那些運行了千年的潛規(guī)則和舊觀念時，這個新生的巨人，才能算是真正站穩(wěn)了腳跟，才能將全部的力量，投向更加遙遠的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