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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巴達維亞的抉擇（第1頁）

赤道的陽光灼烤著巴達維亞（今雅加達）的港口，空氣中彌漫著香料、汗水和海藻腐敗的混合氣味。然而，在東印度公司總督府那陰涼卻壓抑的會議室內，氣氛卻比冰窖還要寒冷。

長長的橡木桌旁，坐著公司董事會的核心成員，以及幾位臉色鐵青的高級軍官。桌面上，攤著幾份如同催命符般的文件：來自大員幸存者的零星報告、桑德提督那封描述聯邦海軍恐怖戰(zhàn)力的親筆信，以及最致命的那份——由華夏聯邦執(zhí)政官林楓簽署、措辭強硬的外交照會。

“……鑒于貴公司武裝人員非法占據我聯邦領土大員島，并襲擊我聯邦艦隊之前置行為，已構成對我聯邦主權之嚴重侵犯……聯邦海軍已于啟明三年6月1日光復大員全境，俘獲貴方總督揆一及以下官兵共計……現要求貴公司：第一，正式承認華夏聯邦對大員島及所有附屬島嶼之無可爭辯的主權；第二，賠償此次戰(zhàn)爭所致聯邦各項損失，計白銀三百萬兩，或等值之香料、錫料、硝石等物資；第三，保證今后所有公司船只、人員不得再行侵犯聯邦及其藩屬、盟友之任何權益，并即刻釋放所有非法扣押之華商、華工，歸還其財產……若貴公司拒絕上述合理要求，或試圖采取任何敵對行動，聯邦視為宣戰(zhàn)，并將采取一切必要手段，捍衛(wèi)聯邦之尊嚴與利益……”

一個胖董事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酒杯跳了起來：“狂妄！無恥的訛詐！三百萬兩？他們怎么不去搶！承認主權？大員是我們辛辛苦苦經營了幾十年的基地！這些黃皮猴子，仗著幾艘古怪的鐵船，就敢如此放肆！”

“冷靜，范·德萊先生?！笨偠郊s翰·馬特索埃爾的聲音沙啞而疲憊，他揉了揉布滿血絲的眼睛，“憤怒解決不了問題。我們必須面對現實。桑德的信你們都看了，揆一也落到了他們手里。熱蘭遮城的堅固我們都很清楚，但在對方炮火下連一天都沒撐過去。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我們現有的任何一艘戰(zhàn)艦，甚至我們在亞洲所有的戰(zhàn)艦加起來，都可能不是那三艘鐵甲艦的對手！”

“難道就這么認栽了？”一個海軍將領不甘地低吼，“我們可以從歐洲調集艦隊！組建一支龐大的遠征軍！”

“時間呢？金錢呢？”馬特索埃爾反問，“等艦隊繞過好望角抵達這里，至少是一年半以后！而且，誰能保證我們耗資巨大的遠征軍，就一定能戰(zhàn)勝那種我們完全不了解的敵人？如果再次失敗，公司在遠東的根基將徹底動搖！英國人、葡萄牙人，還有那些本地蘇丹，會像鬣狗一樣撲上來把我們撕碎！”

會議室再次陷入沉默?，F實是如此殘酷。聯邦海軍展現出的技術代差，讓他們這些依靠風帆和木質戰(zhàn)艦稱霸海洋兩個世紀的殖民者，感到了深深的無力。

“或許……我們可以嘗試談判？”一個較為謹慎的董事試探著說，“降低賠償金額，或者用貿易特權來抵扣……”

“沒用的?！瘪R特索埃爾搖了搖頭，指著照會副本，“你們看他們的措辭，‘無可爭辯的主權’，‘一切必要手段’。這不是討價還價的姿態(tài)，這是勝利者的最后通牒。那個林楓，根本就沒給我們留多少轉圜的余地?！?/p>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先生們，我們必須承認，在東亞出現了一個我們無法用武力征服的對手。繼續(xù)對抗，只會將公司拖入無底深淵?，F在，對我們最重要的，是保住公司在香料群島、印度和錫蘭的利益，保住利潤豐厚的貿易航線。與一個無法戰(zhàn)勝的陸上強國為敵，是愚蠢的?！?/p>

“所以，您的意思是……接受他們的條件？”范·德萊難以置信地問。

“是部分接受，并進行談判。”馬特索埃爾糾正道，“大員……已經丟了，我們保不住。這是我們必須吞下的苦果。賠償金額可以談，釋放華商和歸還財產可以答應，這本身也是為了避免給聯邦繼續(xù)動武的借口。但我們必須爭取到一點：與聯邦建立正式的貿易關系。”

他眼中閃過一絲商人的精明：“這個聯邦能造出如此可怕的戰(zhàn)艦，必然擁有強大的工業(yè)能力。他們對我們的香料、錫、硝石肯定有需求。同樣，他們的商品，比如那種精美的玻璃、瓷器、還有可能存在的其他工業(yè)品，在歐洲也會有市場。如果我們能成為聯邦與歐洲貿易的中間人，那么失去大員的損失，或許能夠從貿易利潤中彌補回來?！?/p>

“向敵人低頭，還要和他們做生意？”海軍將領感覺受到了侮辱。

“這不是低頭，是審時度勢！”馬特索埃爾加重了語氣，“公司的核心是利潤！不是虛無的榮譽！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暫時的妥協是生存的智慧。我們要穩(wěn)住聯邦，避免他們繼續(xù)南下威脅我們的核心利益區(qū)，同時利用他們，開辟新的財源。這才是對股東負責的態(tài)度！”

經過漫長而激烈的辯論，權衡了所有利弊，尤其是考慮到聯邦海軍可能南下攻擊巴達維亞本埠的可怕后果，東印度公司董事會最終艱難地做出了決定：原則上接受聯邦的主要要求，派出正式談判代表，與聯邦商討具體條款。

當荷蘭使者乘坐的快船帶著巴達維亞的回復，抵達廈門，并最終將消息傳到西山時，林楓并沒有感到意外。

“執(zhí)政官，荷蘭人服軟了！”陳文淵帶著喜色匯報。

林楓看著外交照會的回復文本，淡淡一笑：“他們不是服軟，是做出了最符合他們利益的選擇。殖民者的本性是追逐利潤，當武力無法帶來利潤，反而會帶來毀滅時，他們就會選擇談判桌?！?/p>

他放下文件，下令道：“通知外交部，組建談判團隊。原則是：主權問題不容討論，賠償數額可以適當浮動，但必須確保實質利益。重點在于，要敲定正式的貿易協議，打開與歐洲的直接貿易通道，同時要明確劃分勢力范圍，確保南洋華商的權益和安全?！?/p>

他頓了頓，補充道：“告訴我們的談判代表，態(tài)度可以客氣，但立場必須堅定。要讓荷蘭人明白，這是強者給弱者的規(guī)則，而不是平等者之間的討價還價?！?/p>

巴達維亞的抉擇，標志著西方殖民勢力在東亞的擴張勢頭，第一次被一個本土崛起的強大力量硬生生遏制并扭轉。聯邦用一場干凈利落的戰(zhàn)爭和隨之而來的強硬外交，為自己贏得了應有的尊重和地位，也為接下來更深層次地參與乃至主導全球事務，鋪平了道路。東西方的力量天平，正在悄然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