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乾挽著袖子,在石階上來回踱步,呵出的白氣緩緩消散。
遠(yuǎn)處傳來梆子聲,三更天了。
書房的門依舊緊閉,里面偶爾漏出幾聲模糊的低語,旋即又被死寂吞沒。
廊下陰影里,張飛抱著膀子倚著廊柱,豹眼圓睜,瞪著那扇緊閉的門,鼻息粗重。
關(guān)羽按劍侍立一旁,丹鳳眼微闔,如同泥塑的神像。
“二哥?!睆堬w終于耐不住,壓著嗓子低吼,“那姓劉的小子進去多久了?談什么要談這么久?
大哥剛接任徐州牧,他就跑來劃地盤,安的什么心!依俺說,就該……”他炸呼呼的按住劍柄。
“噤聲!”關(guān)羽按住他的手,輕輕搖頭,“大哥自有分寸。”
張飛梗著脖子,腮幫子鼓了鼓,到底沒再出聲,只松開手,把拳頭捏緊,再次來回走動,還用靴底煩躁地碾著地上的青苔。
吱呀,沉重的木門終于拉開一道縫。
劉駿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趙云緊隨其后,目光掃過庭院。
孫乾立刻迎上去,臉上堆起恰到好處的恭謹(jǐn):“淮安侯……”
劉駿沖他略一點頭,對眾人拱手作別,腳步未停:
“孫先生、云長、翼德留步。陶使君新喪,諸事繁雜,不必相送?!?/p>
他徑直穿過庭院,玄色大氅下擺在夜風(fēng)中翻卷。
張飛隨意拱了拱還禮,放下手,站直身體,豹眼死死盯著劉駿擦肩而過的背影。
關(guān)羽手按上了劍柄,目光沉沉,落在劉駿腰側(cè)那柄形制奇特的環(huán)首刀上。
劉駿恍若未覺,腳步沉穩(wěn)地踏過庭院,走向洞開的州牧府大門。
趙云留在后方,直至安全,才迅速帶著廊下幾名親兵轉(zhuǎn)身跟上。
門外,數(shù)百白袍騎士肅立如林,人馬呼出的白氣連成一片低垂的霧靄。
見他出來,所有騎士同時按刀躬身,鐵甲葉片摩擦發(fā)出整齊劃一的“嚓”聲。
趙云快步上前,接過親兵遞來的韁繩。
劉駿翻身上馬,他勒住躁動的戰(zhàn)馬,最后回望了一眼燈火通明的州牧府。
府門高懸的白燈籠在夜風(fēng)中搖晃。
劉駿收回目光,馬鞭凌空一抖,發(fā)出一聲脆響。
“走?!?/p>
數(shù)百鐵騎如同雪色洪流,蹄聲隆隆,朝著淮安的方向奔涌而去。
鐵蹄踏過之處,只留下滿地破碎的霜痕和州牧府內(nèi)幾雙復(fù)雜難言的眼睛。
徐州,終究是易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