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他都不像個文化人。沒想到卻能有如此奇思妙想。
果然,以貌取人是不對的。
草棚里很快亂成一團。
士兵們對著沙地上的“鬼畫符”抓耳撓腮。
一個士兵畫得歪七扭八,急得直撓頭。
旁邊監(jiān)督的老兵一腳踹在他屁股上,罵罵咧咧:“蠢貨,橫平豎直。侯爺說了,字如其人。寫歪了,就是心歪了。再寫!”
那士兵齜牙咧嘴地爬起來,哭喪著臉繼續(xù)在沙地上戳。
蔡琰看著那士兵笨拙卻異常認真的動作,又看看沙地上那些雖然丑陋但努力模仿的“林”、“傷”、“1”、“2”,心底那點荒謬感里,悄然滲入了一絲怪異的震動。
這些字,這些符號,粗陋,卻像一把錘子,要砸開這些軍漢蒙昧的腦殼。
為什么?他為什么要干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
所有人都知道想要統(tǒng)治一方,就得愚民,讓他們只知道干活聽令,不能讓他們東想西想。否則,下面的人腦子清醒了,必然會野心勃勃,從而引發(fā)動亂。
難道,他就不怕手下的士兵有想法?
日子在行軍、扎營、認那缺筆少畫的“殘字”和古怪數(shù)字中過去。
蔡家父女被安置在一輛更舒適的馬車里,待遇無缺,卻始終被隔絕在劉駿的核心圈子之外,像兩件被妥善保管的貴重物品。
這天下午,隊伍行至一處破敗村莊外扎營。
殘陽如血,映照著斷壁殘垣。
村口歪斜的老槐樹下,幾個面黃肌瘦的村民瑟縮著,驚恐地望著這支突然出現(xiàn)的軍隊。
一個老漢拄著木棍,擋在幾個抱著孩子的婦人前面,枯瘦的身體在晚風里發(fā)抖。
蔡琰透過車窗,看著那些村民眼中的恐懼,心頭發(fā)緊。
亂世之中,兵過如篦,匪過如梳,是深入骨髓的認知。
然而,這支軍隊的舉動再次顛覆了她的認知。
沒有驅(qū)趕,沒有劫掠。
號令聲中,一隊隊士兵沉默地散開。
有人扛著粗大的原木走向村口那座搖搖欲墜的木橋;有人揮動鐵鍬,清理被淤泥堵塞的溝渠、鎮(zhèn)平坑坑洼洼的土路;有人爬上村民漏風的茅草屋頂,熟練地鋪設(shè)新的茅草;還有人提著水桶,走向村中那口老井。
村莊里村民死寂無聲。
只有士兵們勞作時發(fā)出的號子聲、鐵器碰撞聲、木材搭建的吱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