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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長安驚變，砥柱待時（第1頁）

公元前188年漢后少帝元年農歷九月下至十月

九月的最后幾天，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氣氛，隨著日漸寒冷的北風，悄然彌漫在整個帝國的上空。洛陽陷落的消息，如同燎原的野火，再也無法被任何力量封鎖，通過各種渠道——官方的、半官方的、地下的——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四面八方傳播。商旅裹足，驛騎頻馳，人心惶惶。帝國的中心從滎陽-敖倉一線，驟然西移至那座巍峨的關中雄城——長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函谷關以西那片廣袤的平原上。齊王劉襄與太尉灌嬰聯(lián)軍在稍事休整、接收洛陽府庫、并大肆犒賞三軍后，已挾大勝之威，浩浩蕩蕩開赴函谷，兵鋒直指長安。而長安城內，偽帝劉弘與王太后所代表的搖搖欲墜的朝廷，此刻正經歷著最后的、也是最徹底的混亂與絕望。官員逃亡，軍隊潰散，謠言四起，昔日莊嚴肅穆的未央宮，如今被一種末日將至的恐慌所籠罩。改朝換代，似乎已不再是預言，而是迫在眉睫的現(xiàn)實。在這帝國命運驟變的驚濤駭浪之中，偏居西北的北地郡，如同一塊置身于狂瀾之外的巨大礁石，顯得異乎尋常的鎮(zhèn)定與有序。靖王李凌在確認洛陽陷落的消息后，立即下達了最高級別的戒嚴令，并非為了備戰(zhàn)，而是為了“靜觀”。北地郡邊境各關隘加強巡查，謹防潰兵、流民涌入，但對所有來自東方、尤其是可能攜帶官方文書的人員，一律以禮相待，嚴密監(jiān)控，暫不扣押?？日哲妱?，一切如常，秋收掃尾，賦稅入庫，邊軍操練，西域商隊的后續(xù)籌備也在按計劃進行，但一種無形的、高度警惕的靜默，籠罩在狄道城的權力核心層。李凌深知，長安城破的那一刻，將是一個決定性的歷史節(jié)點，北地郡必須以最充分的準備、最清晰的頭腦，來應對新朝的誕生與其可能帶來的任何影響。而這一次，他決定讓世子李玄業(yè)更深入地參與到這最高層次的戰(zhàn)略研判與決策模擬中來，讓他親身感受，在歷史的轉折點上，一方諸侯是如何權衡利弊、謀定后動的。

十月初一，寒露。狄道城迎來了入秋后的第一場霜凍，清晨的原野上鋪了一層薄薄的白霜，在朝陽下閃爍著冰冷的光芒。靖王府那間最深處的密室內，炭火早早生起，驅散著侵入骨髓的寒意。李凌、周勃、公孫闕、趙破奴等核心心腹盡數在列，世子李玄業(yè)亦被特許參加此次絕密會議。每個人的臉色都異常凝重，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大戰(zhàn)將至前的緊張。

公孫闕首先匯報了匯集而來的最新、也最混亂的情報：“王爺，諸位，長安方向消息極其混亂，但幾點可以確認：齊王、灌嬰聯(lián)軍先鋒已出函谷關，關中震動。長安城內，王太后試圖組織抵抗，然守城諸將大多心懷異志，北軍、南軍皆有不穩(wěn)跡象。有傳言說，部分朝臣暗中與齊王聯(lián)絡，準備里應外合。還有消息稱……偽帝與王太后，可能已秘密逃離長安，向西……或是向西北方向而來！”

“向西？西北？”趙破奴眉頭一擰，“難道想逃到我北地來？”

周勃緩緩搖頭：“可能性不大。王太后深知王爺與其非是一路，來此無異自投羅網。更可能的是欲竄入隴西、河西羌胡之地，或……北投匈奴？”

“無論其逃往何處，長安陷落已是旦夕之間?！崩盍璧穆曇衾潇o地響起，打斷了猜測，“我等著眼的，不應是喪家之犬的去向，而是長安易主之后，天下格局將如何演變，我北地又當如何自處與發(fā)展。”

他目光掃過眾人：“今日召諸位前來，便是要議一議，長安城破之后，我北地當如何應對新朝？具體而言，有三事需決斷：其一，對新朝態(tài)度，是立即上表歸順，還是暫觀其變？其二，若新朝招撫，是應召入朝，還是固守本土？其三，在此期間，我北地自身，當有何作為？”

周勃沉吟道：“王爺，新朝初立，必先穩(wěn)內部，尤其是關中、關東。我北地遠處西陲，擁兵自重，新主必然心存忌憚。老臣以為，歸順宜早，以示恭順，消除猜忌。然，入朝之事，萬不可行?？山杩谶吇嘉淳福敻Q伺，需王爺坐鎮(zhèn)，婉拒征召。當務之急，是鞏固現(xiàn)有疆土，繼續(xù)經營河西，靜待新朝政策明朗?！?/p>

趙破奴則道：“周大人所言甚是。末將以為，不僅要婉拒入朝，還要展示肌肉！讓新朝知道，我北地兵精糧足，非但無窺伺中原之心，反是屏藩西陲的棟梁?？沙么藱C會，再對朔方殘部或西域不服者進行一次敲打，以戰(zhàn)功向新朝獻禮！”

公孫闕補充道：“二位大人之策，剛柔并濟。然，歸順的時機與方式，需仔細斟酌。若上表過早，顯得急切，易被輕視；過晚，則恐被疑為觀望。表文內容，需既表達忠忱，又含蓄表明我北地之重要性及……些許底線。例如，可強調‘愿世守西陲，永為漢室藩屏’，此‘世守’二字，便是底線。此外，情報工作至關重要，必須第一時間掌握新朝對各地藩王、尤其是邊鎮(zhèn)大將的政策?！?/p>

三人各抒己見，李凌靜靜聆聽，不置可否，卻將目光轉向了在一旁凝神思索的李玄業(yè)：“業(yè)兒，你聽了這許久，有何見解？”

李玄業(yè)沒想到父親會直接詢問自己，深吸一口氣，小臉繃緊，努力讓聲音保持平穩(wěn)：“回父王，兒臣以為，周世伯、趙叔叔、公孫先生所言，皆切中要害。然，兒臣在想……新朝之主，會是齊王，還是……灌太尉？亦或，另有其人？”

此言一出，周勃等人都是一怔，隨即露出深思之色。這確實是一個關鍵而微妙的問題！

李玄業(yè)繼續(xù)道：“若是齊王為主，其為宗室長者，或對同姓藩王較為寬容，然亦可能忌憚我之功勛；若是灌太尉……其為功臣之首，或對武將出身的藩王更為猜忌。且二人聯(lián)合取天下，權力如何分配？入長安后，是否會生隙？此皆未知。故，兒臣愚見，我北地確應盡早表態(tài)，但表文措辭，或可更……超然一些?！?/p>

“哦？如何超然？”李凌饒有興趣地問。

“表文可不直接稱臣于齊王或灌嬰，”李玄業(yè)謹慎地說道，“而是……‘恭賀宗室重振，奸佞授首，謹率北地軍民，恭奉正朔，以待新命’。如此，既表明歸順漢室正統(tǒng)，又不急于在齊王與灌嬰之間選邊站隊，將承認新朝的姿態(tài)與具體效忠對象稍稍剝離，留有余地。待其內部格局明朗，再上第二道賀表，專賀新帝登基不遲。同時，正如公孫先生所言，加緊打探，若齊王與灌嬰果真和睦，則第二道表文便賀新君；若其有隙……我北地或可待價而沽，甚至……暗中影響？”

一番話，雖顯稚嫩，卻直指權力交接的核心矛盾——未來的權力核心是誰？其內部是否穩(wěn)固？這種超越簡單“歸順”與否的思考層面，讓周勃等人不禁對這位年幼的世子再次刮目相看。

【系統(tǒng)提示：宿主于帝國權力中心即將更迭的重大歷史關頭，主持高層戰(zhàn)略研討，繼承人展現(xiàn)出對政治聯(lián)盟復雜性的敏銳洞察力，標志著其戰(zhàn)略思維邁向成熟…宿主狀態(tài)：在劇變前夜保持極度冷靜與理性，廣泛聽取意見，尤其注重培養(yǎng)繼承人的大局觀與權變能力，為平穩(wěn)過渡及未來博弈做充分準備…】

李凌聽完兒子的分析，眼中贊賞之色愈濃。他緩緩站起身，走到密室中央，沉聲道：“業(yè)兒能慮及新朝權力結構之微妙，很好！此正是關鍵所在！齊王、灌嬰，絕非鐵板一塊。入主長安之日，便是其矛盾顯現(xiàn)之時。我北地此時若急于表態(tài)，選錯了邊，后患無窮?！?/p>

他最終定策：“便依業(yè)兒之議，雙管齊下！勃兄，立即草擬第一道表文，主旨便是業(yè)兒所言‘恭奉正朔，以待新命’，言辭極盡恭謹，詳陳我北地屏藩之功，但絕不提及具體人名。表文備好，暫不發(fā)出，待長安確訊！”

“子通，動用一切力量，我要在長安城破的第一時間，知道是誰率先入主未央宮！是齊王？還是灌嬰？二人相處情形如何？新朝的第一批詔令是什么內容？尤其是對我等邊藩的！”

“破奴，邊境戒備提升至最高級，但無令不得擅動。各軍加緊操練，尤其是騎兵機動演練。要讓可能到來的新朝使者看到一支隨時可戰(zhàn)的精銳之師，而非散漫的邊卒！”

“在此期間，我北地一切照舊，秋收掃尾，賦稅入庫，西域商路繼續(xù)推進，對河西羌胡的籠絡加強。我們要讓新朝看到的是一個兵強馬壯、政務井然、忠誠可靠、且對穩(wěn)定西部至關重要的北地郡！”

“諾！”三人凜然領命，心中對王爺的深謀遠慮更為嘆服。

“業(yè)兒，”李凌最后對兒子說，“這幾日，你隨為父身邊，所有關于長安的訊息，第一時間與你共享。你要學著，如何從紛亂的信息中，判斷大勢，揣摩人心，做出決斷。”

“兒臣遵命！定當用心學習！”李玄業(yè)激動地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