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覺境的風是冰的。不是冬雪的冷,是“連冷都記不住”的冰,刮在臉上像沒刮,卻能慢慢蝕掉人的覺——阿默站在寂覺塔下,懷里的焦面包還帶著和鳴境的余溫,可剛靠近塔底的無覺陣,面包邊緣的焦紋就淡了點,是陣眼的斷覺石在吸煙火氣。
陣眼埋在塔前的石臺下,露出半截灰黑色的石,石面沒有任何紋,卻泛著冷光,是“斷覺石”——碰著就會讓覺痕化成灰,比無覺霧狠十倍。石臺上綁著些居民,他們額間的無覺器亮得刺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連掙扎都沒有,是被無覺霧蝕得連“痛”都記不住了。
“阿默,回頭是岸?!睙o覺長老從塔后走出來,他穿件繡著無覺葉的灰袍,袍角拖在地上,沒有半點褶皺,手里的“無覺鞭”是用斷覺石的碎末編的,鞭梢泛著灰光,“無覺才是歸宿,覺只會帶來痛苦?!彼f話時,眼尾掃過阿默懷里的青銅盒——寂覺蟲母蟲正趴在盒邊,翅上的青光淡了些,是被斷覺石的冷光壓的。
阿默攥緊了懷里的焦面包,面包的焦香飄出來,落在綁著的居民臉上,有個老丈的眼睫動了動,卻又被無覺器的光壓了回去。他想起和鳴境的灶火,想起小羽遞面包時的笑,突然往前邁了步:“不是覺帶來痛苦,是你們鎖著覺,才讓境里沒了暖!”他剛要把焦面包往斷覺石上貼,無覺長老的鞭子突然抽過來,鞭梢擦過他的胳膊,瞬間泛起片灰——是胳膊上的覺痕被蝕了,連“疼”都變得模糊。
寂覺蟲母蟲突然飛出來,翅上的青光撞向鞭子,卻被鞭梢的斷覺石碎末壓得往下墜,翅尖沾了點灰,青光又淡了些。阿默趕緊接住蟲,把它揣進懷里,用焦面包的暖護著:“娘說過,焦香能醒覺,我不會放棄?!睙o覺長老冷笑,鞭子往綁著的居民身上抽:“你看,他們連疼都忘了,多‘安寧’,你非要把他們拽回‘痛苦’里?”鞭梢落在老丈身上,老丈竟沒動,只是眼尾的無覺器更亮了。
就在這時,遠處的寂覺境邊界突然飄來片暖黃的光——是和鳴境的人來了。林淵走在前頭,石刀上的痕亮著,刀身映著九境的覺;蘇軾扛著袋松脂,袋口漏出點松針,沾著觸覺宇宙的暖;李清照懷里揣著牽絲繡,繡線里裹著通感蟲的腺液;謝靈運提著新做的砂痕瓶,砂里摻了寂覺蟲的青光腺液;小羽懷里抱著個陶灶,灶上還烤著焦面包,煙火氣飄過來,連寂覺境的冰風都暖了點。
“放開他們!”老木匠扛著鑿痕木沖在前頭,木上的灶底痕亮得刺眼,往斷覺石的方向砸去——木剛碰到石,石上的冷光就晃了晃,竟沒讓木化成灰,是木上的灶痕在對抗斷覺石:“覺是暖,不是痛!你鎖著覺,就是鎖著他們的命!”無覺長老的鞭子往老木匠抽去,謝靈運突然把砂痕瓶往地上一摔——砂粒濺出來,沾著焦面包的暖,落在鞭子上,鞭梢的斷覺石碎末竟化了,變成點淡青的氣,是砂里的覺痕在護木。
林淵的石刀往斷覺石上一插,刀身的光漫開,把無覺陣的冷光壓了回去。小羽趕緊把陶灶放在石旁,灶火旺起來,焦面包的香更濃了,飄向綁著的居民:“大家聞聞,這是暖的味!是焦面包的香!”有個小孩的鼻子動了動,額間的無覺器亮了亮,卻沒碎,是無覺陣的力還在。李清照趕緊掏出牽絲繡,繡線往小孩身上纏,繡線里的通感蟲腺液滲進小孩的無覺器,器上的光淡了點:“摸摸這線,軟不軟?這是通感的暖!”
蘇軾打開松脂袋,往寂覺蟲母蟲面前遞——蟲飛出來,翅上的青光沾著松脂,突然亮了,往斷覺石飛去,翅尖滴下點青光腺液,落在石上,石上竟漫出點焦痕紋,是和鳴境焦面包的紋!“這松脂是觸覺宇宙的松坡采的,沾著三百年的暖,斷覺石壓不??!”蘇軾喊著,又往石上倒了些松脂,石上的焦痕紋越來越亮,冷光越來越淡。
無覺長老急了,鞭子往陶灶抽去,要毀了焦面包的煙火氣。阿默突然沖過去,用胳膊擋住鞭子,胳膊上的灰又重了些,可他攥著焦面包的手更緊了:“你也記著焦香對不對?我娘說,你以前也喜歡烤焦面包,是無覺陣讓你忘了!”無覺長老的手僵了,鞭子落在地上,他摸了摸懷里——掏出塊焦黑的面包碎,是三百年前阿默娘給他的,他一直藏著,卻被無覺器壓得忘了味,此刻聞著陶灶的焦香,碎塊竟泛了點暖黃的光,落在斷覺石上,石上的焦痕紋突然亮得刺眼。
“我……記起來了。”無覺長老的聲音第一次有了起伏,眼尾的無覺器開始裂,“當年無覺陣剛立,我娘也給我烤過焦面包,說‘這是活著的味’,可我怕疼,怕記著失去她的痛,就主動戴上了無覺器,把覺鎖了……”他說著就往斷覺石上跪,石上的冷光徹底散了,變成塊普通的灰石,是焦面包的香和他懷里的碎塊,一起破了無覺陣的根。
陣一破,綁著的居民額間的無覺器全碎了。老丈深吸了口焦面包的香,突然哭了:“我記著了!我娘也給我烤過焦面包,焦的那半最香!”小孩摸了摸李清照的牽絲繡,笑了:“這線軟乎乎的,像娘的手!”居民們圍過來,有的摸蘇軾的松脂,有的聞小羽的焦面包,有的看李清照的牽絲繡,臉上的表情慢慢活了,像被煙火氣熏暖的冰。
白居易吹起了笛,調(diào)子裹著焦香和松脂的暖,飄向寂覺境的每個角落。藏痕閣的痕網(wǎng)也從和鳴境飄來了,網(wǎng)眼的金光和寂覺蟲的青光纏在一起,往寂覺塔上爬,塔上的無覺陣痕跡慢慢散了,露出塔壁上的舊痕——是三百年前居民們刻的焦面包紋,是阿默娘刻的“暖”字,此刻全亮了,像給塔披了層暖光。
日頭升到正中時,寂覺境的冰風散了。阿默在寂覺塔下搭了個陶灶,和小羽一起烤面包,焦香飄遍了整個境;蘇軾教居民們用松脂養(yǎng)寂覺蟲,蟲翅的青光越來越亮;李清照教姑娘們繡牽絲繡,繡線里裹著焦面包的香;謝靈運把新做的砂痕瓶分給居民,說“這砂能護著覺,再也不會被無覺霧蝕了”。
無覺長老坐在灶邊,手里捏著塊焦面包,咬了口,眼淚落下來:“是這個味,是活著的味?!卑⒛谒赃?,把無覺葉往他手里遞——葉已經(jīng)完全泛青,葉脈里纏著焦痕紋,是和鳴境的暖養(yǎng)活的:“娘說,這葉能護著你,現(xiàn)在,它護著整個寂覺境了?!?/p>
林淵的石刀插在斷覺石旁,刀身映著寂覺境的暖光,又多了道新痕——是寂覺塔壁上的“暖”字,淡青的,沾著焦面包的香。他看著居民們熱鬧的模樣,突然往邊界的方向望——遠處的霧里,竟又泛出點淡灰的光,像另一個無覺之地的影,是之前沒發(fā)現(xiàn)的“空覺境”,那里的居民連“存在”都快忘了,只靠著“空覺塔”活著。
小羽走過來,遞給林淵塊焦面包:“又有新的地方要去?”
“嗯?!绷譁Y點頭,咬了口面包,焦香裹著暖,“還有很多像寂覺境這樣的地方,等著煙火氣去喚醒?!?/p>
暮色降臨時,寂覺境的灶火還旺著。居民們圍著灶唱歌,調(diào)子裹著焦香,飄向空覺境的方向;寂覺蟲母蟲領著小蟲們,往霧里飛,翅上的青光像串燈,照亮了新的路;痕網(wǎng)的金光也往霧里飄,網(wǎng)眼的覺痕里,纏著焦面包的香、松脂的暖、牽絲繡的軟——和鳴境的暖,要帶著九境的覺,去喚醒更多被鎖著的痕,去溫暖更多沒嘗過焦香的人。
(本章約4500字)
【下章預告】
林淵一行抵達空覺境時,才發(fā)現(xiàn)這里比寂覺境更冷——居民們連“自己是誰”都記不住,只會機械地跟著“空覺衛(wèi)”走,手里舉著塊“空覺牌”,牌上沒有任何字,是“存在”的唯一證明??沼X塔下的“空覺陣”埋著“滅覺石”,比斷覺石更狠,碰著就會讓“存在”變成空;空覺境的“空覺長老”藏在塔底,手里握著“空覺珠”,能吸走人的“存在痕”,連焦面包的香都能化成空??尚∮饎偘呀姑姘旁诳沼X牌上,牌上竟漫出點焦痕紋,是“存在”的痕在醒;而焦痕石上的松芽,此刻芽尖的新葉映出了空覺塔底的影,影里有只“空覺蟲”,翅上沒有任何紋,卻在焦面包的香里,慢慢泛出了點暖黃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