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shù)懷揣著理想與才華的年輕人,從四面八方涌向睢陽,涌入草堂,渴望能得圣人指點,得太師的青睞,在這變革的時代里留下自己的名字。
而謝均則利用這股聲望,不斷地為自己,也為主公謝喬,網(wǎng)羅著真正的人才。
議事終了。
關(guān)于老有所養(yǎng)的議題,最終以八十二票贊成,三十二票反對的結(jié)果通過。
官吏三三兩兩地退出大政眾議閣,許多人臉上兀自帶著意猶未盡的神色,還在為方才的辯論與同僚低聲交談,空氣中充滿了思想碰撞后的余溫。
裴青整理好記錄,用細繩捆扎妥當,快步走到謝均身側(cè),深深一揖:太師。
隨我走走。謝均并未多言,緩步向自己的官署走去。
裴青連忙抱著書錄跟上。
兩人一前一后,走在回廊之上。
今大政眾議之制,你有何看法?謝均的步伐不快,聲音平緩,只是隨口閑聊。
裴青沉吟著答道:回太師,下官以為,朝中朝氣已生,然阻力仍在。朝中老臣,雖不再明言反對眾議之制,卻時常在具體政務(wù)上引經(jīng)據(jù)典,以祖宗舊制為名,行掣肘之實。今日若非幾位同僚據(jù)理力爭,只怕老養(yǎng)之事又要拖延。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謝均語氣無波,他們守著舊日的規(guī)矩,便守著舊日的權(quán)柄。想要讓他們放手,無異于與虎謀皮。所以,我們不能急。
他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看著這位自己親手提拔起來的年輕人,目光深邃:文長,你覺得,如今這大政眾議閣,最缺的是什么?
裴青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一愣,低頭思索片刻。他能感覺到,太師此問絕非隨意,這或許是一場考較。
他謹慎地措辭道:缺人,更缺代表天下之聲的人。如今閣中諸公,多為朝中舊臣與京畿俊彥,于地方民情,鄉(xiāng)野疾苦,終究隔了一層。議論國事,便如同隔靴搔癢,難中要害。
說得好。謝均臉上露出一絲贊許的微笑,所以,我打算,明日朝會再上一本,提請擴大議席。
裴松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擴大議席?如今一百一十四席已是極限,朝中能堪此任者,幾乎都已在此。再從何處增補?
不,不是在朝中擴大。謝均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我要在天下各縣,皆設(shè)一席,大縣設(shè)二席。凡一縣之民,皆可推舉其人,攜本縣民意,入我睢陽議事閣,與公卿同堂,共議國是。
什么?!
裴青大驚失色,手中的書錄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他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太師,這這萬萬不可!歷朝歷代,從未有過此等先例!讓一介縣民與公卿同堂議政,這豈不亂了綱常倫理?朝堂之上,豈不成了喧嘩吵鬧的市井之地?
這番話語對他數(shù)十年寒窗苦讀建立起來的認知,是顛覆性的沖擊。
謝均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因為他的失態(tài)而動怒,反而彎下腰,親自撿起了那卷書錄,拍了拍上面的灰塵,遞還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