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城!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即刻起,睢陽只進不出!城門緊閉,加派人手看守,任何企圖強行出入者,斬!
沉重的城門在吱嘎聲中緩緩合攏,將城內(nèi)不斷蔓延的絕望與城外的世界徹底隔絕。
謝喬快步登上城墻,寒風(fēng)吹得她衣袍獵獵作響。放眼望去,城內(nèi)一片混亂。昨日還算齊整的街道,此刻已是垃圾遍地,甚至能看到角落里無人收斂的尸體,引來成群的烏鴉和野狗??諝庵袕浡劳觥⒏癄€和草藥混合的怪異氣味,令人作嘔。城隍廟方向隱隱傳來爭吵和哭嚎,那是為了活命而扭曲的人性。
不能再等了!她腦中飛速閃過現(xiàn)代防疫的流程。 傳令下去!謝喬的聲音透過寒風(fēng)傳開,立刻組織人手,將所有出現(xiàn)高熱、紅疹癥狀的病患,不論身份,全部轉(zhuǎn)移至城南空置營地集中安置!動作要快,但要小心,避免直接接觸!
另外,征集城中所有醫(yī)郎,分派至營地和各坊區(qū)。熬制石灰水,對所有街道、房屋,特別是病患接觸過的地方,進行徹底噴灑消毒!動作要快!
命令被迅速傳達下去,城內(nèi)開始出現(xiàn)穿著簡易防護(幾層麻布蒙面)的士兵和征調(diào)來的民夫,小心翼翼地搬運病患,潑灑著刺鼻的石灰水。
接下來,排查密接者。謝喬揉了揉眉心,這是最繁瑣也最關(guān)鍵的一步。她召集了一批識字的士兵、腿腳勤快的吏員和幾個頭腦清醒的郎中。從第一個發(fā)病的黃門張閏開始,倒查他發(fā)病前七日的所有行蹤,接觸過哪些人,去過哪些地方。然后,對每一個確診病患,都進行同樣的追溯!把所有可能接觸過病源的人,無論高低貴賤,全部登記在冊,派人盯住,居家隔離!
她看著手下有些茫然的臉,加重了語氣:此事關(guān)乎全城生死,務(wù)必仔細,不得疏漏!若有隱瞞不報者,按通敵論處!
排查工作困難重重。有人恐懼,有人茫然,也有人仗勢欺人。
什么?隔離?老夫乃朝廷命官,豈能與那些賤民同列!一個穿著錦袍、肚子滾圓的官吏唾沫橫飛,指著前來登記的吏員破口大罵,誰敢動我?
謝喬恰好巡查至此,聽到這話,臉色一沉,直接撥開人群走上前?! ∷曇羝降瑓s帶著一股寒意,疫病可不認你是不是命官,也不認你穿的是綾羅還是粗布。現(xiàn)在是非常之時,要么你主動配合,在家隔離觀察,要么,我只好請你去城南營地旁邊的特殊觀察區(qū)待幾天了。
官吏看著謝喬身后按著刀柄、眼神不善的士兵,又看看謝喬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囂張氣焰頓時矮了半截,最終還是悻悻地同意了居家隔離。
與此同時,她征用了城內(nèi)幾處廢棄的貨棧和廟宇,快速清理改造,鋪上草席,隔出區(qū)域?! 叻?,謝喬給這臨時的集中收治點起了個名字。雖然簡陋,但至少能將病患集中起來,避免在城內(nèi)進一步擴散。
所有物資優(yōu)先供應(yīng)濟疫坊和隔離營地,藥品、糧食、柴火,都給我調(diào)集過來!謝喬對著負責(zé)后勤的官員下令,告訴醫(yī)郎,有什么法子都用上,哪怕只能減輕些痛苦也好。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等死。
城中的百姓反應(yīng)各異。一些尚有余力的年輕人,響應(yīng)號召,戴上簡陋的麻布口罩,幫助運送物資,清理街道。他們臉上雖然也有恐懼,但更多的是一種麻木的堅韌。
但更多的人被恐懼扼住。家家戶戶門窗緊閉,甚至用木條釘死。昨日還鄰里和睦,今日可能就因為隔壁一聲咳嗽而反目成仇。將患病親人驅(qū)趕出門的事情時有發(fā)生,那些被遺棄者蜷縮在墻角,眼神空洞,如同城隍廟前那個撞死的老乞丐一般,只剩下絕望。
有人在家門口掛滿了沾著雞血的符咒,有人偷偷去拜祭那個在北巷跳大神的巫覡,希望能求得虛無縹緲的庇佑。謝喬看到一個老婦人正小心翼翼地用瓦罐收集屋檐下融化的雪水,說是無根之水,能驅(qū)邪治病,不由得暗自搖頭,這玩意兒只會讓她拉肚子。
城門口的騷動一直沒停??傆心敲葱@慌失措的人,試圖沖擊封鎖線逃離這座死亡之城。他們哭喊、咒罵,與守城的士兵推搡。
放我們出去!我們要回家!
這城里沒救了!留下來就是等死!
謝喬!你這個妖女!是你帶來的災(zāi)禍!
謝喬立于城墻之上,聽著下面的喧囂和咒罵,面無表情。她知道恐懼會讓人失去理智,但她不能退讓。一旦放開城門,疫情擴散出去,死的人會更多。她緊了緊握著劍柄的手。她瞥了一眼墻角那張被風(fēng)吹來的、沾著血污的驅(qū)疫符,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跡已經(jīng)模糊不清。真是諷刺。
疫病橫行,糧草與醫(yī)藥同等重要。謝喬毫不猶豫,從【背包】取出糧食,用于賑濟,運往城中各處,優(yōu)先供給濟疫坊和那些斷炊的家庭。
謝喬換上簡易的防護服,同樣用醋巾蒙了口鼻,只露出一雙眼睛,便也踏入了那混雜著藥味、穢物和絕望氣息的濟疫坊。
空氣沉悶而壓抑,耳邊是此起彼伏的呻吟和咳嗽聲。謝喬沒有驚動任何人,只是默默地走在擁擠的通道里,仔細觀察著各處的情況。病患們大多面色灰敗,眼神空洞,偶有孩童的哭泣聲傳來,更添幾分凄涼。
她走到一個角落,看到一個瘦小的身影正費力地給一位蜷縮在床板上的老人喂水,動作輕柔,正是子姝。汗水已經(jīng)浸透了子姝額前的碎發(fā),緊貼在她的臉頰上,但她渾然不覺,只專注著手里的動作。
謝喬沒有上前打擾,只是靜靜觀望。
謝中尉?一個負責(zé)記錄的吏員認出了她,驚訝地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