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雪從顧正澤處回到錦墨軒,她剛換下衣裳,準備稍事休息,姚淑華身邊得力的張嬤嬤便來了。
“少奶奶,夫人請您過去一趟?!睆垕邒邞B(tài)度恭敬,卻帶著不容耽擱的意味。
映雪心下微詫,這個時辰,姚淑華通常已在品茶下棋,少有主動尋她。她不敢怠慢,整理了一下儀容,便跟著張嬤嬤去了正院。
姚淑華并未在茶室,而是在日常起坐的小花廳里。令映雪有些意外的是,花廳里除了姚淑華,還坐著一位年輕姑娘。
那姑娘約莫十六七歲年紀,穿著一身水粉色的杭緞旗袍,外面罩著件白絨線坎肩,梳著時下流行的雙鬟髻,發(fā)間點綴著珍珠發(fā)卡。面容嬌俏,眉眼間與姚淑華有幾分相似,但眼神更加靈動,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打量和好奇,正偷偷用眼角余光瞟著進門的映雪。
“母親。”映雪上前,規(guī)矩地行了個禮。
“嗯,來了?!币κ缛A放下手中的茶盞,語氣還算平和,她指了指旁邊的姑娘,“這是你表妹,倩倩。我娘家兄長的女兒,剛從南邊過來,打算在北平住些日子,見見世面?!?/p>
那姑娘——姚倩倩立刻站起身,對著映雪露出一個甜甜的、略帶羞澀的笑容,聲音清脆地喚道:“倩倩見過表嫂?!倍Y數(shù)倒是周全。
映雪微笑著回禮:“表妹一路辛苦?!毙闹袇s迅速盤算起來。姚淑華的娘家在江南也是望族,這姚倩倩突然來訪,只怕不是簡單的“見見世面”這么簡單。而且,姚淑華親自叫她來安排,其中意味,耐人尋味。
果然,姚淑華接著便道:“倩倩初來乍到,府里規(guī)矩多,許多地方不熟悉。你既是嫂子,又管著家事,就多費心幫襯著點。她的住處,一應起居用度,你都幫著安排妥當,莫要怠慢了?!?/p>
這話聽著是囑托,實則是命令,將照顧姚倩倩的責任明確地交給了映雪。既是考驗映雪作為嫡孫媳的持家能力,或許…也存了讓這娘家侄女就近觀察、甚至制衡映雪的心思?映雪不敢確定,但深知在盛家,任何看似尋常的安排都不可掉以輕心。
“母親放心,映雪明白。”映雪恭敬應下,臉上看不出絲毫異樣,“定會妥善安排,讓表妹住得舒心?!?/p>
姚淑華對她的態(tài)度似乎還算滿意,點了點頭,又對姚倩倩道:“倩倩,以后有什么事,盡管跟你表嫂說,不必見外。”
“謝謝姑母,謝謝表嫂?!币毁还郧傻貞?,眼神卻再次飛快地掃過映雪,那目光里除了好奇,似乎還隱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比較和審視。
映雪只當未見,依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表妹一路勞頓,想必也乏了。不如我先帶你去看看住處,安頓下來可好?”
“有勞表嫂了。”姚倩倩笑著點頭。
映雪向姚淑華告退,便領著姚倩倩出了花廳。一路上,姚倩倩倒是表現(xiàn)得活潑,不時問東問西,問的最多的就是關于盛時庭的一些日常,言語間透著少女的天真,但映雪敏銳地感覺到,這天真之下,似乎并不那么簡單,她這是奔著盛時庭來的。
她將姚倩倩安排在了離錦墨軒不遠、但又保持一定距離的“聽雨閣”。這里環(huán)境清幽,陳設雅致,既不會太過冷落,也不會讓這位表妹過于貼近自已的生活圈。
指揮著下人將姚倩倩的行李安置妥當,又仔細交代了日常起居的各項事宜,映雪才道:“表妹好好休息,若還有什么需要的,隨時讓丫鬟來告訴我?!?/p>
姚倩倩看著布置精美的房間,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再次甜甜地道謝:“表嫂想得真周到,這里很好,倩倩很喜歡。”
映雪笑了笑,又寒暄幾句,便告辭離開。
走出聽雨閣,映雪臉上的笑容淡去,眉頭幾不可察地微微蹙起。姚倩倩的到來,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這位表妹看似天真爛漫,但那雙過于靈動的眼睛里藏著算計,讓映雪覺得有些不踏實。
映雪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疑慮。無論如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只需做好分內之事,謹慎觀察,見招拆招便是。
在這深宅大院里,多一份小心,總不是壞事。這位表妹是敵是友,時間自然會給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