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還站在原地,一步未動。
白澤站在石室中央,靈劍的嗡鳴早已歇止,只剩冰冷的觸感貼著掌心。他低頭看著腳下,哪有什么褪色的草地,只有青黑色的石磚,縫隙里還殘留著黑霧消散后留下的細微灰粒。
剛才的“晨光”“石門”“出路”,不過是黑霧為他量身定做的誘餌。它知道白澤能看穿幻境,便故意造出一個“眾人已醒、只剩最后一層薄紗”的假象,想讓他也掉進“以為能掌控全局”的陷阱里。
多可笑,連引誘都如此精準(zhǔn)。
黑霧并未真正消失,它像一層薄紗罩在眾人頭頂,肉眼難見,卻能清晰地看到它在胖子鼻尖纏繞,在吳邪耳邊低語,在張起靈眼前織雪,在解雨臣指尖化戲。他們的意識被拖進更深的旋渦,連掙扎的痕跡都沒留下。
白澤抬手,靈劍劃過一道寒光,不是劈向空氣,而是直指胖子頭頂——那里的黑霧最濃,正隨著胖子的呼吸起伏。劍光掃過,胖子猛地打了個寒顫,嘟囔著“誰潑胖爺冷水”,卻依舊沒醒。
沒用。他早該知道的。
這黑霧最陰毒的地方,是它不傷人,只偷心。你越想叫醒誰,就得先撕開他最珍貴的念想,那比殺了他還疼。
白澤走到吳邪身邊,看著他懸在半空的手。那只手在幻境里想抓住的“三叔”,在現(xiàn)實里只抓得住石磚的冰冷。他伸手,輕輕碰了碰吳邪的指尖,對方卻像被燙到般縮回,嘴里喃喃:“別碰……三叔的煙……”
張起靈的睫毛上仿佛結(jié)了霜,白澤知道他在看什么——或許是二十年前的雪山,或許是某個他沒能護住的人。黑霧在他刀身流轉(zhuǎn),竟映出個模糊的、穿著藍色連帽衫的影子。白澤握緊靈劍,指節(jié)泛白,他能劈開這影子,卻劈不開那道刻在骨子里的執(zhí)念。
解雨臣的笑還掛在臉上,細刃下的掌心被劃出了血,他卻渾然不覺。白澤看到黑霧在他耳邊化作戲文的調(diào)子,婉轉(zhuǎn)纏綿,像極了他小時候聽的那段《游園驚夢》。
“留在這里,就能見到想見的人……”
細碎的低語再次響起,這次卻只對著白澤一人。黑霧在他面前聚成個模糊的人形,聲音是他最熟悉的——是師父臨終前的嘆息,是師兄笑著喊他“小師弟”的語調(diào)。
“你看,他們多快活?!焙陟F低語,“你救不了他們,不如……也歇一歇?”
白澤面無表情,靈劍驟然出鞘,寒光直劈那團黑霧。“嗤”的一聲,人形潰散,卻沒消散,反而化作無數(shù)細流,鉆進眾人的衣領(lǐng)、袖口。胖子的笑更憨了,吳邪的手又往前伸了伸。
他救不了他們。
這個認(rèn)知像冰錐,狠狠扎進心里。
白澤收劍,轉(zhuǎn)身看向那具大開的玉棺。棺里空蕩蕩的,只有棺底刻著一行極細的字,之前被黑霧遮住,此刻終于顯露——“執(zhí)念為牢,無人能逃”。
原來如此。
他能看穿所有虛假,卻架不住他們心甘情愿往里跳。就像現(xiàn)在,他站在唯一清醒的牢籠里,看著身邊人在各自的美夢里沉淪,連叫醒的資格都沒有。
燭火搖曳,映著白澤孤挺的身影。他抬手按了按眉心,那里沒有幻境,只有刺骨的清醒。
也好。
他想。
至少,還有一個人是醒著的。
他守在這里,等他們的夢做完。等胖子夢夠了火鍋店,等吳邪看清“三叔”的臉是假的,等張起靈從雪山里走出來,等解雨臣唱完那場戲……他就在這里,握著劍,守著這方寸石室,等著他們自己醒過來。
哪怕這一等,可能就是永遠。
白澤靠在石壁上,靈劍放在膝頭,閉上了眼。不是沉睡,是傾聽——聽著胖子的夢話,吳邪的呢喃,聽著黑霧在空氣里流動的聲音。
這一次,他不掙扎,也不試圖劈開什么了。
他只是清醒地,陪著他們,困在這場沒有晨光的夢里。
白澤喚醒了張起靈和解雨臣,三個人就一直在看著吳邪和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