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火光沖天,黑液在光亮中痛苦地扭曲、收縮,漸漸退回地下,只留下一地腥臭的水漬。天邊慢慢露出魚肚白,第一縷陽光照在院子里時,所有的黑液都消失了,仿佛只是一場噩夢。
胖子癱坐在地上,喘著粗氣:“這下……總該完了吧?”
白澤收起靈劍,看著初升的太陽:“暫時完了?!彼麚炱鸬厣系囊粔K水漬,在指尖搓了搓,“它傷得很重,短時間內(nèi)不會再來了。”
張起靈抬頭望向遠(yuǎn)處的山巒,那里已經(jīng)被朝陽染成了金色。吳邪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睡一覺吧,睡醒了咱們?nèi)コ约t燒肉?!?/p>
小哥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幾人回到房間時,電已經(jīng)來了,陽光透過窗戶照進(jìn)來,在地板上投下溫暖的光斑。吳邪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夢里沒有黑液,沒有青痕,只有胖子搶他碗里紅燒肉的呼嚕聲。
第二天一早,幾人收拾東西準(zhǔn)備離開,路過旅館前臺時,老板娘笑著說:“昨晚停電真是邪門,就咱們這一片停了,其他地方都好好的。”
吳邪笑了笑,沒說話。上車前,他回頭看了眼旅館院子,地上的水漬已經(jīng)干了,只留下淡淡的痕跡,像是什么東西哭過的淚痕。
越野車駛離縣城時,胖子正在后座打游戲,白澤靠在副駕上閉目養(yǎng)神,張起靈看著窗外掠過的風(fēng)景。吳邪打開車窗,風(fēng)灌進(jìn)來,帶著陽光和塵土的味道。他知道,那座活墓可能還在山里等著,或許有一天還會醒過來,但至少現(xiàn)在,他們逃出來了,帶著一身傷痕和真實的痛感,朝著下一個日出開去。
胖子啃到一半的醬肘子“啪嗒”掉在桌上,油汁濺了他一褲子?!凹俚??”他瞪圓了眼,手在桌子上使勁一拍,木桌發(fā)出沉悶的響聲,震得碗碟都在顫,“這肘子油香都鉆鼻子里了,桌子硬得能硌掉牙,哪假了?”
吳邪猛地看向窗外,剛才還亮著的縣城街道不知何時變得模糊,路燈的光暈像被水泡過一樣化開,連行人的影子都在扭曲,像是水墨畫里暈開的墨團(tuán)。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機(jī),屏幕黑沉沉的,按了半天也沒反應(yīng)——之前明明還有電的。
“你看這光?!卑诐傻穆曇艉艹?,他指著天花板上的吊燈,暖黃的光線下,墻壁的接縫處正滲出極細(xì)的黑絲,像蜘蛛吐的線,“古墓里的磷火石是冷光,它學(xué)不會真正的暖光,只能靠‘記憶’模仿,所以光線里帶著股子陰寒氣。”
張起靈突然起身,古刀出鞘的瞬間,刀身映出的景象讓吳邪頭皮發(fā)麻——胖子掉在地上的肘子正在融化,油膩的肉汁變成了粘稠的黑液,順著地板縫往地下滲,而剛才他們以為是木紋的地方,其實是活墓石壁上那種蜿蜒的紋路。
“它造了個‘出口’的幻境?!睆埰痨`的刀指向門口,那里的光線格外刺眼,卻照不亮門檻下的陰影,“我們一直沒離開通道?!?/p>
胖子這才后知后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剛才消退的青痕不知何時又變得清晰,甚至比之前更深,像只冰冷的手攥著他的皮肉。“操!這狗東西還帶重播的?”他抄起工兵鏟就想砸向墻壁,卻被白澤攔住。
“別碰?!卑诐傻撵`劍抵在墻上,劍尖觸到的地方泛起漣漪,像戳進(jìn)了水里,“這整個旅館都是它的‘消化腔’,越掙扎陷得越深。你看那老板娘,她剛才笑的時候,嘴角是不是咧到耳根了?”
吳邪猛地想起前臺老板娘的樣子,那張和善的臉此刻在記憶里變得詭異——眼睛是兩個黑洞,說話時牙齒泛著青黑,確實像極了石廳里那些枯骨的表情。他低頭看自己的掌心,傷口早已愈合,卻摸不到絲毫疤痕,連痛感都消失了,像是從未存在過。
“它在‘修正’我們的記憶?!眳切暗穆曇舭l(fā)顫,“剛才的逃亡、陽光、公路……全是假的?”
“不全是。”張起靈突然開口,他指了指胖子還捏在手里的半塊面餅,那面餅邊緣還沾著點紅色的粉末——是他們之前滴在石臺上的血,“血是真的,它模仿不來?!?/p>
那點血珠像燒紅的烙鐵,把面餅燙出個小洞,黑液從洞里冒出來,發(fā)出“滋滋”的響聲。白澤突然笑了,抬手劃破自己的掌心,鮮血滴在地板上,那些偽裝成木紋的紋路立刻劇烈收縮,露出底下暗紅的肉質(zhì)。
“看來它也怕疼?!卑诐刹恋羰稚系难凹热粵]出去,那就再走一遍。”他看向通道盡頭那片刺眼的光,“但這次,別信眼睛看見的。”
胖子把嘴里的面餅吐出來,啐了口帶血的唾沫:“行!胖爺就陪它玩玩!倒斗這么多年,還沒被墳頭這么耍過!”
張起靈率先走向那片光,古刀在前開路,刀身劈開的地方,暖黃的光線像玻璃一樣碎裂,露出后面熟悉的、逼仄的通道石壁。吳邪深吸一口氣,跟著走進(jìn)去,身后的旅館幻景正在快速融化,桌椅變成了蠕動的黑塊,吊燈化作磷火石的冷綠,最后只剩下潮濕的腥甜,裹著他們重新沉入黑暗。
這一次,沒人說話,但掌心未干的血跡在發(fā)燙,像顆小小的火種,在無盡的重復(fù)里,照亮著唯一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