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古墓深處忽然傳來劍刃磕在石壁上的脆響。白澤的靈劍光紋在暗處驟然亮起,卻混著聲悶哼——不是幻境里的虛影痛覺,是真實的石屑劃破手背的觸感。青羽猛地抬頭,看見吳邪已經(jīng)掏出了懷里的血玉,而自己指尖的引魂匙碎片正發(fā)著熱——那是白澤昨夜用真實神血重鑄的碎片,此刻正順著血脈傳來細碎的灼感。
“別沖動!”吳邪拽住他要沖出去的袖子,卻看見少年護符上“四人全家?!钡暮喒P畫在晃動,吳邪自己畫的那個戴眼鏡小人兒被蹭得只剩半只眼睛,“按計劃來,你護著我破鏡紋陣,凌辰他們在側(cè)室——”
“可他流血了!”青羽忽然想起白澤總說“幻境里的痛是假的”,卻在昨夜看見對方偷偷替自己處理睫毛上的沙粒,指尖沾著的明明是真實的藥膏,“他總說影子不會丟,可他自己……”
話音戛然而止。古墓頂忽然漏下束月光,映見白澤提劍站在鏡紋陣中央,衣擺被劍氣割破道口子,卻不是幻境里的光霧——是真實的布料邊緣,還沾著青羽今早塞給他的糖紙角。他看見少年攥著引魂匙沖進來,發(fā)梢的沙草掃過鏡紋時,陣眼處忽然亮起銀蝶光紋——不是陣法定制的虛影,是白澤昨夜偷偷在他護符里嵌的、真實的神血殘片。
“笨蛋!誰讓你進來的?”白澤劍刃劈開片鏡影,卻在青羽差點被石屑傷到時,用沒受傷的手猛地把人拽到身后,掌心的糖紙還帶著體溫,“去幫吳邪找陣眼,這里我——”
“才不要!”青羽忽然把攥著的神血碎片按在最近的鏡紋上,碎片邊緣還留著他咬過的牙印,“你總說影子要沾真實的沙粒才不會飄,那我的影子……”他抬頭望著白澤發(fā)間沾著的石粉,忽然笑了,“早就粘在你劍穗上了,甩不掉的?!?/p>
鏡紋陣轟然碎裂的聲響里,吳邪舉著血玉的手頓在半空,看見凌辰和張起靈從側(cè)室沖出來,黑眼鏡嘴里叼著的薄荷糖還沒化——所有人影子疊在滿地鏡碎片上,沒有幻境的光紋,卻有真實的、被沙礫磨出毛邊的衣角,互相蹭著,晃著。
白澤忽然聽見青羽在耳邊小聲說:“其實我知道,你剛才是故意讓鏡紋劃到手的吧?就為了讓我們知道,這不是幻境……”話沒說完就被塞了顆糖,是他今早塞給對方的同款,糖紙上多了行歪歪扭扭的字:“傻子才需要用痛覺證明真實——你的影子里,早有我塞的糖紙響了。”
風(fēng)卷著真實的沙粒灌進古墓,白澤看著青羽蹲下身替自己撿起劍穗上的沙草,吳邪在檢查他手背的傷口,凌辰正把黑眼鏡扔過來的糖果分給張起靈——忽然輕笑一聲,劍尖挑起塊鏡碎片。鏡面里映出的不是幻境里的華麗虛影,是四個沾著沙礫、帶著真實傷口的人,影子疊在一起,在月光下晃出細碎的光——比任何鏡光都暖,因為那是“我們在”三個字,在真實的疼痛與糖果里,扎下的根。
“下次再亂沖,就把你護符上的小人兒畫成歪嘴?!鼻嘤鹋e著放大鏡假裝檢查他傷口,指尖卻悄悄把神血碎片按進他繃帶里,“聽見沒?白澤……傻子?!?/p>
遠處傳來凌辰的吐槽:“先管好你自己吧,青羽,你護符上的蝴蝶翅膀又畫反了?!鄙倌炅⒖烫饋砣プ罚馓叩降纳车[滾到白澤腳邊,他彎腰撿起時,看見沙粒上還沾著青羽剛才蹭到的、真實的糖果渣。
劍穗上的銀蝶輕輕顫了顫——不是幻境的光效,是青羽剛才跑太快,發(fā)梢掃到了穗子。白澤忽然覺得掌心的靈劍輕得不可思議,那些曾以為必須守護的幻境傳說,此刻都比不上眼前蹦跳著的、沾著真實沙粒的影子,比不上吳邪遞來的、帶著體溫的止血藥,比不上凌辰斷劍上他親手刻的“平安”二字,哪怕歪歪扭扭,卻比任何劍訣都更像咒語——讓人心安的、真實的咒語。
“該走了。”吳邪晃了晃水壺,瓶身上新貼了張便利貼:“給總把痛覺當(dāng)兒戲的白澤,這次換我盯著你繃帶?!卑诐山舆^時,指尖觸到瓶底凸起來的小顆?!乔嘤鹜低等?、壓碎的糖紙渣,混著真實的沙礫,硌得手心里發(fā)癢。
風(fēng)穿過石門時,他聽見青羽又在哼跑調(diào)的歌,這次歌詞里多了句沒頭沒尾的“糖紙比鏡光亮”。低頭看見四人影子在沙地上拖得老長,重疊的地方有細碎的光斑——不是幻境的饋贈,是青羽護符上的銀蝶墜子,跟著步伐晃動,把真實的月光,碎成了滿地會響的、帶著糖紙味的光。
而那些沒說出口的話,早跟著沙粒鉆進了劍穗縫隙——比如白澤沒說,他其實早就把青羽畫的歪蝴蝶,用神血刻進了靈劍內(nèi)側(cè);比如青羽沒說,他攥著引魂匙沖進來時,想的從來不是破陣,而是“不能讓白澤的影子,在真實里也獨自發(fā)光”。
畢竟啊,當(dāng)你愿意為某個人,把“保護”從幻境里的執(zhí)念,活成現(xiàn)實里的本能——那些所謂的危險與疼痛,便在互相遞糖果、貼繃帶的煙火氣里,長出了比任何劍訣都強的破鏡之力:不是劈開鏡面,而是讓彼此的影子,在真實的沙礫里,長成了誰也拆不散的、會發(fā)燙的歸處。
白澤忽然伸手揉亂青羽沾著沙粒的頭發(fā),在對方炸毛前轉(zhuǎn)身提劍:“跟上,別又把糖紙掉在幻境里?!鄙倌隁夂艉舻摹罢l要你管”混著糖紙響追上來,卻在路過他身邊時,悄悄往他兜里塞了塊新的糖——這次糖紙上沒畫蝴蝶,只歪歪扭扭寫著:“傻子的影子,我來撿?!?/p>
遠處駝鈴聲隱約傳來,白澤摸著兜里的糖紙笑了。劍穗上的沙草掃過地面,在沙礫上劃出細碎的痕——像只歪扭的小蝶,跟著四個真實的影子,慢慢往真實的晨光里,踩出了帶甜味的、不會碎的路。
白澤擦劍的指尖頓在劍穗上——那截纏著沙草的穗子,是少年白青羽昨天硬塞給他的,草葉邊緣還留著牙咬過的毛邊。此刻他望著站在石門陰影里的青年,對方正低頭替吳邪調(diào)整護符繩結(jié),指腹掠過穗子上的銀蝶墜子時,竟沒像往常那樣哼起跑調(diào)的歌。
“青羽?!彼鋈婚_口,劍尖挑起塊滾到腳邊的沙礫,“昨晚你補的蝶翼紋路……歪了?!?/p>
青年抬眸,睫毛在晨光里投下細碎的影,唇角卻只輕輕扯了扯:“昨夜風(fēng)大。”聲音沉得像浸了沙的月光,再沒了少年時“才不歪呢!是蝴蝶在飛”的反駁。
白澤指尖摩挲著劍身上那道歪扭的刻痕——那是十四歲的青羽蹲在他腳邊,用斷劍刃歪歪扭扭刻下的“白”字,當(dāng)時少年鼻尖沾著沙粒,仰著臉說“這樣劍就有我的影子了”??纱丝糖嗄暄g的引魂匙安靜得不像樣,再也沒有糖紙嘩啦作響的動靜。
“吳邪說你昨晚沒睡。”他忽然把劍柄往對方懷里一遞,劍穗掃過青年手背時,觸到道新的淺痕——是替凌辰處理斷劍時蹭的,“盯著鏡紋陣圖到天亮?”
“嗯?!鼻嗄曛讣鈸徇^劍身上的舊刻痕,忽然頓在那道“白”字邊緣,“當(dāng)年我總說要刻滿整柄劍,現(xiàn)在想想……”
“現(xiàn)在想想,”白澤忽然打斷他,指尖敲了敲對方護符——那上面“四人全家?!钡暮喒P畫還在,只是少年時畫歪的吳邪眼鏡,不知何時被描得周正了些,“當(dāng)年你往我劍穗里塞沙草,說‘這樣影子就不會飄’,現(xiàn)在沙草換了三茬,你倒先把自己的影子收起來了?!?/p>
青年猛地抬頭,卻撞見白澤指尖夾著片新的沙草——草葉邊緣特意咬出了毛邊,像極了少年時他總愛做的事?!澳弥?。”白澤把草葉塞進他護符穗子,神血順著草莖漫出,在穗子尾端凝出只歪扭的銀蝶,“吳邪今早說你沒吃他塞的糖,是不是嫌糖紙響?”
護符穗子忽然輕輕晃了晃——不是青年主動,而是草葉上的銀蝶碰到了他發(fā)梢。白澤看見他喉結(jié)動了動,忽然聽見極輕的一聲:“我只是……”
“只是覺得沉穩(wěn)點好?”白澤忽然笑了,指尖彈了彈對方發(fā)頂——這個動作曾被少年嫌棄“像摸小狗”,此刻青年卻沒躲,“當(dāng)年你在幻境里把糖紙塞我兜里,說‘傻子才需要裝正經(jīng)’,現(xiàn)在倒自己正經(jīng)起來了?”
青年的睫毛顫了顫,護符里忽然掉出張揉皺的糖紙——是昨天吳邪塞的橘子糖,糖紙背面畫著只缺翅膀的蝴蝶,旁邊標(biāo)著極小的字:“白澤說歪蝴蝶才不會被鏡光盯上”。那是少年時他總愛畫的圖案,此刻卻被青年小心地折成了小方塊,藏在護符最里層。
“青羽?!卑诐珊鋈欢紫律恚讣獠吝^他護符穗子上的沙草,“我從來沒嫌過你嘰嘰喳喳。當(dāng)年你在古墓里哼跑調(diào)的歌,把糖紙塞我劍穗,讓我的影子里全是嘩啦嘩啦的響——”他忽然握住對方手腕,觸到內(nèi)側(cè)那道淺痕下,血脈正隨著神血輕輕震顫,“現(xiàn)在你不說話了,我的影子……倒像缺了點什么。”
風(fēng)卷著沙粒掠過石門,青年忽然聽見白澤指尖在劍身上敲了敲——敲的是那道歪扭的“白”字,當(dāng)年少年刻到第三筆時曾抱怨“筆畫太多”,現(xiàn)在卻成了劍柄處最清晰的印記。“其實我啊,”白澤忽然把自己的護符翻出來,穗子里掉出半張揉爛的糖紙,上面是少年時他畫的戴靈劍小人兒,哪怕歪歪扭扭,卻被神血描了邊,“更喜歡那個會把沙草咬出毛邊、看見銀蝶就眼睛發(fā)亮的小傻子,勝過任何‘沉穩(wěn)的青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