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一腳踹開旁邊的“灶臺”,里面沒有柴火,只有堆纏繞著黑絲的枯骨,正是守廟人的那堆。“那胖爺我就不想逃了!”他撿起根還在燃燒的柴火,往黑絲堆里一扔,黑絲遇火發(fā)出滋滋的響聲,“我就想知道,這破墓的芯到底長啥樣!”
柴火的光映著他們的臉,吳邪突然覺得心里那點(diǎn)慌亂消失了。是啊,逃了這么久,不如直接找到它的根。他看向張起靈,對方正用古刀劈開擋路的黑絲,眼神堅定;看向白澤,對方的靈劍穩(wěn)穩(wěn)照亮前路;看向胖子,對方舉著柴火笑得一臉兇悍。
“走?!眳切皳炱鸬厣系囊桓敬蹋m然不如刀槍鋒利,握在手里卻很踏實,“去后山,會會它的‘客人’。”
張起靈率先邁步,古刀的穗子在黑暗中劃出冷冽的弧線。吳邪和胖子、白澤緊隨其后,穿過破碎的面館幻境,走進(jìn)那條熟悉的石縫。外面的搏動聲越來越響,像在歡迎他們回來。
這次,沒人再想著逃出去。吳邪看著前面三人的背影,突然覺得所謂的幻境,不過是活墓在學(xué)他們的樣子——學(xué)他們的恐懼,學(xué)他們的僥幸,學(xué)他們的信任??伤鼘W(xué)不來的,是他們明知是坑,還敢往下跳的犟勁。
石縫盡頭,隱約傳來熟悉的心跳聲,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像在他們耳邊擂鼓。吳邪握緊手里的木刺,掌心的傷疤又開始發(fā)燙——疼,就證明還醒著。
醒著,就還有的打。
石縫盡頭的搏動聲已經(jīng)不是“擂鼓”,而是“撞鐘”,每一次震動都讓腳下的血肉層掀起細(xì)密的褶皺,像在呼吸。吳邪數(shù)著步子,突然發(fā)現(xiàn)每走七步,搏動就會慢半拍,像在刻意等他們跟上。
“它在數(shù)我們的腳步?!眳切皦旱吐曇?,想起胖子之前說的“林子里有心跳聲”,原來那不是幻覺,是活墓在給他們“報點(diǎn)”。
張起靈突然停在一處拐角,古刀貼著石壁滑過,發(fā)出“滋滋”的響聲。吳邪湊近一看,石壁上的紋路正組成一行扭曲的字:“進(jìn)來七人,只出三個”。
“啥意思?咒我們呢?”胖子一腳踹上去,字被踹散了,卻在另一處石壁上重新聚成:“你信了”。
胖子臉一黑,剛要再踹,被白澤拉住了?!皠e跟它耗?!卑诐傻撵`劍在掌心轉(zhuǎn)了個圈,“它在數(shù)我們的‘在意’——越在意數(shù)字,越容易被這破賬繞進(jìn)去?!?/p>
吳邪突然想起鐵匠鋪的廢鐵、面館的湯面、鎮(zhèn)民的閑話,那些看似無關(guān)的碎片,原來都在給“七人出三”這句話鋪路?;钅共粌H會模仿具象的恐懼,還會編織邏輯陷阱,讓他們在猜忌里自亂陣腳。
轉(zhuǎn)過拐角,眼前豁然開闊——不是預(yù)想中的血肉層,而是片陰森的林子,和鐵匠說的后山一模一樣。樹干上纏著褪色的紅繩,和張起靈石階上見過的那縷同款,風(fēng)一吹,紅繩互相碰撞,發(fā)出像銅鈴又像哭腔的聲響。
“這樹……有點(diǎn)眼熟?!迸肿訐狭藫项^,指著最粗的那棵,“胖爺我好像在哪見過這疤?!睒渖砩嫌袎K碗口大的疤,邊緣翻卷著,像被人生生剜掉塊肉。
吳邪也覺得眼熟,猛地想起自己小時候在老家后山爬過的樹,樹干上也有塊一樣的疤,是他掏鳥窩時摔下來撞的?!斑@是……我們各自記憶里的林子?”他看向張起靈,對方正盯著一棵松樹,那松樹的姿態(tài),和他在長白山見過的某棵幾乎一致。
白澤突然揮劍砍向旁邊的灌木,枝葉散開,露出底下埋著的東西——半截玉佩,和吳邪脖子上的那塊材質(zhì)相同,只是碎了個角?!八盐覀兊摹貞洝?dāng)路標(biāo),引我們往不同的方向走?!彼聪蛩闹埽肿硬恢螘r變得霧氣蒙蒙,每棵樹后都像藏著岔路,“再往前走,我們會被分開?!?/p>
張起靈的古刀突然插進(jìn)地面,刀柄的穗子直直指向左前方?!爸挥幸粭l路是真的?!彼纬龅叮胱訏哌^的地方,霧氣瞬間散開,露出條被紅繩覆蓋的小徑,“它想讓我們選,就證明只有一條能走?!?/p>
吳邪跟著往小徑走,腳剛踏上紅繩,就聽見身后傳來胖子的驚呼?;仡^一看,胖子正站在原地,身邊的霧氣里走出個穿軍裝的男人,面容和胖子有點(diǎn)像,正拍著胖子的肩膀說話。
“那是……我哥?”胖子的眼睛紅了,手抬了一半,想去碰對方的臉,“你不是犧牲了嗎?”
“傻小子,哥在這兒等你呢。”軍裝男人笑了,伸手要拉胖子,“跟哥回家,別在外面野了。”
胖子的腳像釘在地上,眼神里全是恍惚。吳邪心里一緊——胖子他哥犧牲在邊境線上,這是他心里最深的疤,活墓竟然連這個都挖出來了。
“胖子!那是假的!”吳邪想沖過去,卻被白澤拉住。“你現(xiàn)在過去,他只會更信?!卑诐傻膭χ赶蚺肿幽_下,那里的紅繩正順著他的褲腿往上爬,“它在勾他的‘遺憾’,越想彌補(bǔ),纏得越緊?!?/p>
張起靈突然對著軍裝男人劈出一刀,刀風(fēng)穿過對方的身體,卻在胖子耳邊炸開一聲巨響。胖子猛地一顫,眼神清醒了些:“哥……?”
“胖爺我哥犧牲的時候,胸前有塊彈片疤,你沒有!”胖子突然吼道,眼眶通紅,卻抬腳踹向?qū)Ψ剑澳銈€冒牌貨!我哥才不會讓我當(dāng)逃兵!”
軍裝男人的臉?biāo)查g扭曲,化作一縷黑絲鉆進(jìn)地下。胖子喘著粗氣,抹了把臉:“他娘的……差點(diǎn)就栽了?!?/p>
吳邪拍了拍他的背,沒說話。有些念想太沉,連幻境都敢拿來當(dāng)武器。
繼續(xù)往前走,霧氣里又鉆出個身影,這次是沖吳邪來的——是三叔,叼著煙,手里揮著那只缺角酒葫蘆,笑得一臉痞氣:“小天真,跟三叔走,保證帶你發(fā)財?!?/p>
“三叔的葫蘆底有個裂紋,是我小時候摔的?!眳切岸⒅鴮Ψ绞掷锏暮J,聲音很穩(wěn),“你這只沒有。”
三叔的臉僵了僵,葫蘆突然化作黑液,淋了吳邪一身。他沒躲,任由那黏膩的液體順著脖子往下流——疼,卻清醒。
白澤那邊也起了動靜,霧氣里站著個看不清面容的神祗,周身纏著金光,聲音像洪鐘:“白澤,歸位吧,凡俗爭斗,不配你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