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邪踩著碎石走出墓門,海風卷著沙粒撲在臉上,帶著灼人的溫度。他愣了愣,伸手去摸臉頰,掌心觸到的是真實的粗糙沙粒,不是幻境里冰冷的石壁。
“發(fā)什么呆?”張起靈不知何時走到他面前,古刀的刀鞘蹭過他的手背,帶著金屬的涼意。吳邪猛地抬頭,撞進那雙熟悉的淡金色眼眸——沒有幻境里的溫柔,只有慣常的平靜,卻在看到他泛紅的眼眶時,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邪了門了,你小子在里頭睡了一天一夜,”胖子拎著兩個椰子走過來,把其中一個塞給他,“要不是小哥說你氣息穩(wěn),胖爺早炸門了?!币託ど系慕q毛蹭著吳邪的手心,黏糊糊的汁液順著指縫往下淌,帶著清甜的腥氣。
白澤跟在后面,手里還捏著半只寄居蟹,見吳邪看他,舉了舉手里的靈劍——劍身瑩白,映著陽光泛出冷光,“剛才在外面聽見里頭有動靜,還以為你跟粽子干起來了?!?/p>
吳邪握著椰子的手指收緊,冰涼的椰汁滲進掌心,驅(qū)散了最后一絲幻境殘留的溫熱。他看著眼前三個鮮活的人,張起靈耳后新添的劃痕,胖子t恤上沾著的椰肉渣,白澤褲腳還掛著的沙粒,全是瑣碎又真實的細節(jié)。
“沒什么,”他低下頭,用袖子擦掉眼角的濕意,聲音還有點啞,“就是做了個長夢?!?/p>
胖子挑眉:“夢著啥了?喊了你好幾聲都沒反應,嚇得老子差點給你做人工呼吸?!?/p>
吳邪笑出聲,把椰子往胖子懷里一塞,轉(zhuǎn)身去接張起靈遞來的水壺。指尖相觸的瞬間,對方的手頓了頓,低聲道:“沒事了?!?/p>
三個字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吳邪心里漾開圈漣漪。他仰頭灌了口涼水,海水的咸味混著水壺里的礦物質(zhì)味,嗆得他咳嗽起來。
白澤把寄居蟹放回沙灘,拍了拍手湊過來:“接下來去哪?這破墓除了幾幅破畫,連塊像樣的冥器都沒有?!?/p>
吳邪看著遠處翻涌的海浪,陽光在浪尖碎成金箔。他想起幻境里那個永遠循環(huán)的石廳,想起那些溫柔又致命的幻影,突然覺得此刻耳邊的風聲、胖子的咋呼、小哥的沉默,都珍貴得讓人心頭發(fā)燙。
“先找個地方吃頓好的,”他抹了把臉,笑著往沙灘外走,“我請客,管夠?!?/p>
胖子立刻歡呼一聲,追上去勾住他的脖子。張起靈跟在后面,古刀的穗子隨著步伐輕輕晃動。白澤哼著不成調(diào)的歌,踢著沙子跟上,褲腳的沙粒簌簌落在地上,留下一串淺淺的腳印。
墓門在他們身后緩緩合攏,將那些蒼白的手臂、穹頂?shù)难劬?、蠕動的白煙,徹底鎖進了黑暗里。海風掠過沙丘,卷走了最后一絲屬于古墓的陰冷氣息,只留下沙灘上漸行漸遠的笑語,和被陽光曬得發(fā)燙的腳印。
白澤的腳步突然頓住,蹲下身假裝系鞋帶,指尖卻在沙灘上捻了捻。沙粒粗糙硌手,帶著陽光曬透的溫度,可不知為何,掌心總泛著股陰冷的黏膩感——像極了幻境里白霜鉆進毛孔的觸感。
“怎么了?”吳邪回頭看他,椰子汁順著下巴往下滴。
“沒……”白澤扯了扯褲角,目光掃過胖子砍價的背影。漁民遞過來的椰子殼上,紋路竟和墓里棺材的雕花重合,連裂痕的走向都分毫不差。他猛地抬頭,看向張起靈眺望的海面,本該翻涌的浪花凝固在半空,像幅被凍住的油畫,連陽光都沒在浪尖上移動半分。
胖子還在嚷嚷:“五塊!就五塊!胖爺下次帶兄弟來照顧你生意!”可那漁民的臉始終模糊著,嘴角的弧度僵硬得像用刀刻的,連說話的聲線都帶著回音,疊著墓里白澤那句“從一開始就只有你一個人”。
白澤的后背瞬間沁出冷汗。他悄悄摸向腰間的靈劍,觸手卻是一片虛空——劍沒了。剛才明明還握在手里的,怎么會……
這時,“張起靈”轉(zhuǎn)過身,淡金色的眼眸里映著他的臉,嘴角竟微微上揚。
白澤渾身的血都涼了。
真正的張起靈,從不會對他笑。
他猛地看向吳邪,對方正舉著椰子往嘴里灌,喉嚨滾動的弧度機械得像木偶。而胖子和漁民的討價還價還在重復,“五塊”“十塊”“五塊”“十塊”,像卡殼的磁帶。
海風突然停了,連帶著咸味都消失不見。沙灘盡頭的礁石開始滲出水珠,水珠落地的瞬間,化作無數(shù)細小的白霜,正順著沙粒往他們腳邊爬。
白澤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疼痛是真實的,可周圍的一切,卻比墓里的幻境更像個精致的牢籠。
他終于明白,剛才墓門打開的瞬間,不是解脫。
是換了個更逼真的劇本。
白霜爬上腳踝的瞬間,白澤猛地拽住吳邪的胳膊。吳邪手里的椰子“啪”地掉在地上,摔出的不是椰汁,而是粘稠的黑泥,爬滿了細小的白蟲。
“醒過來!”白澤的聲音發(fā)啞,指甲幾乎掐進吳邪的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