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情者發(fā)出陣陣驚呼,而知情者卻道出更多往事:
他曾因同門殘害無辜,一怒之下清理門戶,反被寺中押解問罪;
也曾步入青樓飲酒,卻說“凡心若動,處處皆是紅塵萬丈;凡心不動,處處皆是山門”;
更言“酒肉穿腸過,佛祖心頭坐”——
句句如偈,字字驚心。
在場不少僧人聽得直皺眉頭,有的甚至暗暗搖頭,覺得了因的所作所為實在有違清規(guī)。
然而桑杰喇嘛的反應卻出人意料。
他原本肅穆的臉上漸漸浮現(xiàn)出驚奇之色,雙眼越來越亮,到最后竟撫掌大笑::“妙哉!原是個撕破名相的真修行!”
他轉向了因,目光中滿是贊賞:“了因師父看似放浪形骸,實則深得禪宗不執(zhí)于相的真諦。酒肉穿腸過,佛祖心頭坐——這話說得透徹!修行不在形式,而在本心。能夠身在紅塵卻不染塵埃,這才是大修行、大自在!”
桑杰喇嘛突然整了整袈裟,向了因合十施禮,態(tài)度極為鄭重:“了因師父,請?!?/p>
這一舉動讓全場嘩然。以桑杰喇嘛的地位,竟然對一個年輕僧人行此大禮,可見他對了因的看重。
而了因依舊那副云淡風輕的模樣,微微一笑,還禮道:“大喇嘛請?!?/p>
場中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期待這場非同尋常的辯經(jīng)。
桑杰喇嘛首先開口,聲如洪鐘:“既然了因師父有處處是山門之見,老衲請教:既然處處是山門,為何還要有寺廟?既然酒肉穿腸過無妨,為何還要持戒?”
了因不慌不忙,從容應答:“寺廟是舟,渡人過河,既已過河,何須負舟?戒律是藥,治病救人,病既已愈,何須服藥?然未過河者需舟,未愈者需藥。故而既有寺廟,也需不執(zhí)于寺廟;既持戒律,也需不執(zhí)于戒律?!?/p>
桑杰目光炯炯:“如此說來,小師父認為執(zhí)著于不執(zhí)著,是否也是一種執(zhí)著?”
了因含笑:“大喇嘛此問妙極。執(zhí)著于不執(zhí)著,確也是一種執(zhí)著。故而真正的不執(zhí)著,是連不執(zhí)著這個念頭都不執(zhí)著。如同渡河后既舍舟,亦舍舍舟之念?!?/p>
二人你來我往,機鋒頻出。
桑杰喇嘛引經(jīng)據(jù)典,了因則隨機應變。有時了因不直接回答,反而以問代答;有時他舉一些日常生活中的例子,卻蘊含著深奧的佛理。
辯到精彩處,了因忽然指著殿外一株在風中搖曳的竹子,問道:“大喇嘛請看,是風動,是竹動?”
桑杰微笑:“非風動,非竹動,仁者心動?!?/p>
這是禪宗著名的公案。
了因卻搖頭:“若是心動,為何竹隨風搖?若是風動,為何心感知?若是竹動,為何需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