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起蝴蝶忍微顫的手,輕輕貼在自己冰涼的臉頰上。這個(gè)動(dòng)作帶著一種近乎獻(xiàn)祭般的決絕。
緊接著,蝴蝶忍的瞳孔猛地收縮。
在他蒼白的皮膚下,一種深紅色的、并非紋身或繪料的紋路,如同擁有生命般,自心臟的位置悄然浮現(xiàn)。
那顏色暗沉,近乎淤血,毫無美感可言,只是緊緊地、猙獰地追隨著皮下的血管脈絡(luò),一路向上蔓延,如同某種活著的荊棘,爬過脖頸,最終攀附上他的臉頰,在他臉上勾勒出詭異而痛苦的脈絡(luò)圖。
那不是裝飾,不是標(biāo)記,那是從身體內(nèi)部、從心臟深處掙扎而出的具象化的痛苦。
他看著她眼中倒映出的、自己此刻可怖的模樣,聲音平靜得可怕,卻帶著碾碎靈魂的重量:
“我用情花毒紋,銘記了我愧對(duì)所有人的痛苦。”
每一個(gè)字,都像是從被毒液浸透的肺腑中擠壓出來。
“可是,我的身體太小,”
他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卻比哭更讓人心碎。
“只能放這么多了。忍?!?/p>
情花毒紋?
蝴蝶忍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是某種自殘的秘術(shù)?還是真正服食了傳說中的情花,讓極致的愛恨情仇化為實(shí)質(zhì)的劇毒,反噬自身?
但她知道,如果世上真有那種名為“情花”的毒物,那他一定吞食了難以想象的劑量。
多到毒素早已深入骨髓,融于血液,多到每一次心跳,都在加劇這份銘刻于身的痛楚。
那紋路是深紅,而非全黑,或許正是因?yàn)椤难€在流。
那份愧疚與痛苦,還在持續(xù)不斷地、鮮活地折磨著他,未曾因麻木而凝固成死寂的黑色。
她看著他臉上那猙獰的、隨著脈搏微微搏動(dòng)的深紅紋路,仿佛透過這具皮囊,看到了他內(nèi)心那片無邊無際的、由愧疚和執(zhí)念構(gòu)筑的荒原。
那里埋葬著茉莉,埋葬著師父,埋葬著無數(shù)她或許知曉、或許未知的姓名與面孔。
他的執(zhí)念,早已超越了言語能夠形容的范疇,化作了這具不死身軀上,永不愈合的、流淌著毒血的傷口。
他凝視著她震驚而悲痛的眼眸,用那雙被深紅毒紋攀附、卻依舊清晰映出她身影的眼睛,一字一句,帶著前所未有的、近乎卑微的乞求:
“不要成為這上面的,”
他的聲音終于帶上了一絲難以抑制的顫抖,“最深刻的那個(gè)。”
他緊緊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指骨,仿佛這是他在無盡苦海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我求你?!?/p>
這一刻,蝴蝶忍終于徹底明白了他所有別扭的逃避、深藏的恐懼、以及那份近乎自毀的守護(hù)欲。他不是不愛,而是太怕。
怕他這具承載了太多罪孽與痛苦的身軀,最終也會(huì)將她也拖入那無邊的黑暗,怕她的名字,會(huì)以最慘烈的方式,成為他心臟上下一個(gè)、也是最痛的一個(gè)烙印。
她看著他那張被痛苦紋路侵占、卻依舊對(duì)著她流露出脆弱懇求的臉,淚水終于決堤般洶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