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對著空氣(在她看來)的溫柔問候,讓蝴蝶忍更加困惑了。
她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么,只能憑借直覺,感覺到他此刻的精神狀態(tài)極不穩(wěn)定。
她猶豫了一下,順著他的話,含糊地應道:“哦……哦,行啊?!?/p>
聽到“她”的回應,他臉上竟然浮現(xiàn)出一抹極其蒼白、卻真實的笑意,仿佛真的在與摯愛交談。但他隨即又搖了搖頭,笑容變得苦澀:
“算了,與其和你說悲傷的,我說些開心的吧?!?/p>
他頓了頓,仿佛在整理思緒,然后開始傾訴,語氣像是在分享一個秘密:
“我在這里,遇到了一個很像你的女生,茉莉……她很聰明,不像你那樣笨……”
在他心中,茉莉的“笨”是那種毫無保留的、赤誠的付出,而蝴蝶忍的“聰明”則讓她更為清醒,也更容易受傷。
“可是……她知道嗎?她真的和你太像了……”
他的聲音里帶著深深的無奈與掙扎,
“你肯定會說,‘我去接受她吧?’因為你總是這樣,你總想為我好……”
說到這里,他的情緒再次激動起來,語氣變得急促而痛苦:
“但你又怎么會知道……我除了你以外,再也接受不了其他人……”
強烈的悲傷再次攫住了他,他猛地抬起手,用力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仿佛想要擋住那并不存在的注視,或是阻止即將決堤的淚水。
“可是……我不可以理解你說的愛是升華,那對我來說太難了,我做不到,我不能那樣對你。……”
他否定了某種更為超脫的愛的方式,固執(zhí)地堅守著對亡妻唯一的、排他的忠誠。
然而,緊接著,他的語氣帶上了一種復雜的、近乎敬佩的意味:
“……可她做到了,她理解了?!?/p>
的確,蝴蝶忍確實理解了“愛可以是升華”這個概念,即愛并非只有占有與廝守,也可以是成全與放手。
盡管她內(nèi)心并不完全認同這種方式,但她的行為——在被他深深傷害后,選擇暫時放棄,專注于自身的責任——
在某種程度上,已經(jīng)開始了這種“升華”的實踐。只是她自己尚未完全明晰,而他,卻敏銳地察覺到了。
這理解,卻讓他感到了更深的恐懼與自責:“我不希望把她變成那樣……她太聰明,不像你。她因為聰明所以理解,但她不能去接受,那是不對的,茉莉。”
“她不能變成那樣,那不是你也不是我想看見的。”
他將他眼中蝴蝶忍的“升華”傾向,視為一種因他而起的、“錯誤”的扭曲。
他將自己試圖遠離她的行為,解釋為一種模仿茉莉“為我好”的、笨拙的“升華”嘗試,但他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做不到:
“我一開始模仿你去升華她,但我做不到……她和你太像了,所以我不顧一切想離開她,我認為這是對她最好的辦法了?!?/p>
最后,他的聲音充滿了無盡的悔恨,幾乎是在哽咽:
“我對不起她……她因為我變了個樣……我不想這樣,我后悔了,茉莉?!?/p>
他將所有的過錯都攬在自己身上,認為自己是導致蝴蝶忍改變的“元兇”,并為此痛悔不已。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對著一個逝去的幻影,傾訴著對另一個活生生的人的全部愧疚與復雜情感,卻不知道,那個被他深深傷害、又被他如此掛念的“她”。
此刻就坐在他的身邊,聽著他這番如同夢囈、卻又字字泣血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