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愛意越是深重,對生命有限的恐懼就越是刻骨銘心。
蝴蝶忍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正對著他。
月光下,她清晰地看到他面具邊緣滑落的水痕。
她沒有驚慌,也沒有立刻安慰,只是靜靜地看了他幾秒,臉上緩緩綻開一個極其溫柔、甚至帶著點釋然的笑容。
她伸出手,輕輕握住他緊握的拳頭,聲音平靜得像是在陳述一個再自然不過的事實:
“我以前就說過哦,”她的紫眸在月光下清澈見底,“如果我比你先走,你要殉情,我不會拒絕哦?!?/p>
這句話,她曾經(jīng)在半是玩笑半是試探的情形下說過。
此刻,在此情此景中,被她如此平靜而認真地再次提起,卻帶著一種撼人心魄的力量。
那不是鼓勵死亡,而是對他此刻所有恐懼與痛苦的最極致的理解和接納——
我知你怕分離,若真有那一天,我依舊會牽你手一起走。
“哐當——”
他臉上那副滑稽面具被他猛地扯下,掉落在地,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他甚至來不及去撿,雙膝一軟,竟直直地跪倒在她面前的水洼里,濺起細小的水花。
他用手死死捂住眼睛,可淚水卻像決堤的洪水,從指縫中洶涌而出。
壓抑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嗚咽在寂靜的夜空下爆發(fā)出來,肩膀劇烈地顫抖著。
那不是悲傷,而是某種長期緊繃的、關(guān)于失去的恐懼被徹底引爆后,混雜著愛意、感激與巨大痛楚的宣泄。
月光憐憫地籠罩著跪地痛哭的他,和靜靜站立、溫柔注視著他的她。
一個在淚水中沖刷著永恒的恐懼,一個在寧靜中許諾著超越生死的羈絆。
蝴蝶忍沒有試圖去扶他,也沒有用言語打斷他這突如其來的崩潰。
她只是緩緩蹲下身,與他跪地的身影平齊,任由他捂著臉,在她面前哭得像個迷失了方向的孩子。
夜風拂過,帶來遠處隱約的蟲鳴,更襯得這哭聲撕心裂肺。
等他劇烈的顫抖稍稍平復,哭聲轉(zhuǎn)為低沉的、斷斷續(xù)續(xù)的抽噎時,她才伸出手,沒有去碰他掩面的手,只是輕輕覆在他因用力而繃緊的、濕漉漉的手背上。
她的聲音很輕,像月光一樣,帶著一種穿透時光的平靜:“你看得太遠了,先生。”
她理解他此刻的崩潰,并非源于眼前的幸福,而是源于對那幸福終將逝去的、遙遠未來的恐懼。
他看到了白首,也看到了白首之后的沉寂與分離。
“但我不會怪你?!?/p>